凌玉枝看了眼裴谙棠,“应该是……他来这第一日。”
其实那日也是她来这的第一日, 她冒雨出?逃,本以为找到一处暂时安身之?所, 却阴差阴错差点小命都送了。
“我与他相识有十?几年了,你放心?,他这人无趣的很,总是一人深居简出?,府上都是些?大男人,连个丫头都没有。”
裴谙棠把还剩的两块糕点推到他跟前,“多吃几块。”
凌玉枝眼中笑意潋滟,忽然想到了那晚她故意问及裴谙棠可?有姑娘心?悦他时,他垂首脸红的神?情。
在?这个时代,男德守到这份上,可?真是不?多见了。
“对?了乐衍,南楼梦谈那两册话本,可?是你执笔所著?”裴谙棠先前便觉得南楼的文笔有些?眼熟,温乐衍来了之?后?,他便更加笃定这个猜想。
两人自小便一起在?国子监学习,一同读书习字做文章,自然对?各自笔法相熟于心?。
凌玉枝有点不?明所以,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反复流转。
温乐衍嘴里微顿,急忙抿了口水把点心?咽下,“你怎知道?我那本话本已经火到章州了?”
“你!原来你是七巧点心??”凌玉枝惊愕地跳起。
如果说看第一册时她对?南楼梦谈作者的构思、文笔与剧情塑造大为观止,那么第二册,对?于展开后?繁杂冗长的支线和注水的情节,她不?知在?心?底吐槽了这个作者几千遍。
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如今本人就?在?眼前,她心?底的疑问与不?解统统化成一句话:“你在?干嘛?”
“我怎么了?”温乐衍不?解。
裴谙棠也看完了两册,其中优劣他都了然于心?,他慢悠悠道:“两册文笔皆笔翰如流,但第一册故事框架恢宏庞大,情节起伏紧凑,高端迭起,毫不?拖泥带水。可?到了第二册,主客颠倒,情节缓慢无趣,你倒像是有意在?拖延进度。”
温乐衍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啊,你们?可?知,绘妙楼刊印我这话本,是按字数预付润资,有钱谁不?赚啊。”
裴谙棠心?底轻笑,果然是为了润资刻意拖沓。
“你这话本如今可?是卖一百文一册,你让人家花一百文买你这含糊琐碎,不?知所云的东西?”凌玉枝听了都想骂一声黑心?的程度。
温乐衍本意是想赚点润资,所以往里头多写了点东西,可?哪里想到会这样火热,居然都已经卖到一百文一册了。
“绘妙楼的东家敢骗我!”
那东家本来和他说这话本只在?燕京售,才三十?文一本。且话本这种东西大多是些?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消磨时光看的。
反正他们?挥土如金有的是钱,去戏楼喝茶听曲是花钱,买些?话本闲书也是花钱,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别说他官至六部侍郎,可?每月的俸禄就?那么点,遇到些?新开的店肆酒楼,里面又心?上了什么菜肴点心?,每每点上那么几回,这点微薄的俸禄便花得连影都不?见。
东家又与他说的是看字数给润资,于是他想着卖着也不?贵,便有意写长了一些?,哪知这人阳奉阴违,居然背着他做这种抬价的黑心?事。
“等我回京定要找他讨个说法,既然这样,我把第二册重写,再寻一家刊印。”
“你最好是。”凌玉枝回味着那如同吃了馊饭一般的第二册,便满心?没好气。
不?过所幸不?是她花钱买的,不?然该更心?疼那一百文。
“你好好写,保持上一册的水平,写快些?。”
“等着罢,早的很。”温乐衍轻哼一声,“白日里衙门忙的团团转,下衙后?还得和人虚与委蛇,时刻防着那些?御史来参我,我只能?无公务时挑灯写到半夜三更。”
“挑灯写到半夜三更才写出?这么个东西?”她一直觉得,做一件事既然动了手,就?要把它做好。
况且写话本就?跟做生意一样,人家花钱买你的书,你却为了银子提笔应付了事,这样做实在?是有些?黑心?。
温乐衍依旧心?虚,因?为这第二册他是真没写好,话语也渐渐弱了几分:“欸……你,算了,我尽量。”
裴谙棠在?一旁啼笑皆非:“莫要被御史弹劾了去。”
官员写这些?风月话本倒也算不?上什么大过,只是如今朝堂两方水火不?容,各方都等着揪对?方这点小辫子大加攻击。
上回礼部郎中在?上朝路上揣了份朝食,一路带到宫门口,被御史看见了,挨了一顿骂不?说,还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