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雨中辗转奔波了一夜。
清晨,天边灰白,雨露高挂枝头,滴在水洼中漾起一圈圈波纹。
时间多流逝一分,他便愈发难捱一刻。一夜已?经过去,所有的希冀渐渐被阴雨尘封。
护城河中已?有官差开始撑杆打捞,各处废弃的货摊瓦肆也被官府里外寻了个遍。
齐复熬了一夜,被长夜折磨至神?采消逝,已?然卧床一病不起。
“昨夜可有举止鬼祟之人?出城?”嘈杂的雨声将谢临意的声音淹没几分。
五成兵马司各处指挥使皆被叫来?。
“回?世子,城门每夜都宵禁,昨夜并未有人?擅自出城。”燕京城内所有城门的值守官兵皆道如此。
“那今日呢,可以运举重?物之人?出京?”
“有两批商户运了一车茶叶与几箱布料出京,属下等都一一查验过,确实是茶叶与丝绸,不敢有误。”
谢临意深深沉默,如今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谙棠转身,毅然道:“人?或许还在城中,我们加派人?手继续找。”
延春他为人?正直纯良,从未刻意得罪过人?,平日里也不会去与他人?交恶。是以他的失踪绝非是一早蓄谋,裴谙棠眼下几乎能确定,是他在归家途中看到了何人?或者听到了何事?,才?导致他的失踪。
他在不贰阁通往梁延春家的路上一遍一遍走。
这条官道宽阔平坦,走路不出半刻钟便可到他家。
谢临意看他独自举伞漫步,走到他身旁道:“这条路是宽广大道,不太可能会在这条路上出事?。”
裴谙棠眸光一转,“若他并未回?家,又或许是转道去了其他地方呢?”
他去的那个地方可能是他一时兴起,无缘由与因?果,因?此他们毫无头绪。
“世子,裴大人?,城郊云濛山有人?报官。”
披着蓑衣的明开府官差匆忙来?报。
裴谙棠眉心一跳,“所报何事??”
“回?大人?,云濛山有间多年?失修的破庙叫莲空寺。今晨一位老农像往常一样在庙内寻找稻草与木柴,不经意靠在一樽破旧的佛像上歇息。佛像却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里面竟藏有一具男尸。那老农吓得不轻,立即便来?报官,眼下人?还惊魂未定,正在明开府内。”
“去莲空寺。”裴谙棠并未听到他后面的话语,心间震鸣如雷。
城郊虽出了城门,但仍归明开府管辖。齐复卧病在床,只?由一名府丞带着几个官差出了城门前往发现尸体的莲空寺。
裴谙棠与谢临意即刻策马出城,刚好追上这一行人?。
城外山水连空,青峰迷蒙不可视。莲空寺在云濛山半山腰,踏过淙淙溪流与泥泞山路,终于到了这座青砖破庙。
庙中杂草丛生,湿泞不堪,砖块与瓦片被风刮落,七零八碎。佛像之上的金漆与瓷块散落满地,泥壳之下压着衣物的一角。
几人?合力?搬开,躺在碎屑之下的竟真是一位面容青白男子。
裴谙棠浑身血肉冻凝,震恐之感深入骨髓。
金漆刺目,似要在他眼中灼烧出一个洞。
梁延春就这样躺在那里,任凭身上被污秽沾染,脸上却不见一丝尘垢,月白的衣袍前襟被胸腔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裴谙棠轻轻蹲在他身边,伸手将覆在他身上的泥石一一拨去,不让沉重?之物盖在他身上。
他见过很多生离死别,这是唯一一次,他恍如置身梦中。
他重?返燕京时,是梁延春第一个向?他示好。
几日前,他们曾生擒郑宥及其同伙,共同破获淮州乡试舞弊一案。
他们乘着奔腾的江水,在回?京的船上闲谈。
前日日暖风静,梁延春雀跃地踏过宫门,向?他们诉说?升官之喜。他熬过重?伤,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他是功臣,分明今日便该去大理寺上值。
可此时,他却静静地躺在这间阴冷的破庙内。
他想?起自己?曾对梁延春说?过来?日方长。
可如今终于知道,来?日方长,谁又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来?日。
“对不起。”他将梁延春的衣衫摆正,让人?端端正正的躺在那。
梁延春的面容一如往常般和善亲厚,仿佛在静静倾听世间的一切,哪怕外面是狂风暴雨。
裴谙棠突然想?到当年?初见他时,他眉眼间流露的那份疏朗与意气。
元嘉二年?春,天大寒,风雪大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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