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重,足以淹没鞋履,凌玉枝披着?玫粉氅衣,于苍茫天地间留下?清新?一点。
行至一处不大的府邸正门前,她扣响门环,指尖抵着?伞柄,将伞微微收束。伞面积攒的雪花霎时扑落满头,发间乃至睫翼如悬清白晶莹的银丝。
门蓦然从里打开,来者容颜苍老,却面露和蔼。
“是凌姑娘啊,外头雪大,快快进来。”
凌玉枝抬头展开笑颜:“盛叔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诶,天这般冷,姑娘如何过来了?”
凌玉枝随他走进屋内,“做了些点心?送来,程老师可在家?”
她几乎每隔一段时日都会送些点心?果脯过来。
“老爷这几日双膝肿痛,陛下?特准老爷告假。”盛叔知她不是外人,便继续引着?她往里走,“姑娘请罢,老爷与小温大人正在书?房。炉中还?为老爷煎着?药,我便不引姑娘进去?了。”
凌玉枝点头:“嗯,您先?去?忙罢。”
她穿过一方狭小的庭院,见书?房的墙檐上落满白雪。移步走近,唯闻几声话语相继传出。
话音沉郁顿挫,时而高扬时而低深,似是起?了争执。
她听?出,那是程老师与温乐衍的声音。
她心?中一扯,温乐衍怎会与程老师起?争执?
“老师,你执意如此,倒不如叫我去?死……”
程绍礼似在叹息,“或许唯有?这样做,才能?见云开月明。”
温乐衍声色渐低,却格外坚定:“可这一切,不该是由您一人来背负!”
“你说的说,有?你们在,又何止是我一人担负,可在其位谋其政,眼前之事,唯有?此解。”
凌玉枝无意听?了几句,只觉满心?震荡。她所听?到的这几句,仿若千斤巨石压在心?头,令她久久难以呼吸。她不知前方将要发生什么?,可冥冥之中,似乎能?望见山雨夹杂着?风雪翻天覆地袭来。
她轻声扣门,书?房内的交谈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进来罢。”程绍礼以为是盛叔煎好了药,便出言唤他进来。
凌玉枝迈出半步踏入书?房,望着?二人诧异的眼,堪堪扯出一个虚笑,“老师,恕我冒犯,你们适才,在讲何事,可否……告知与我。”
她不敢去?问,可又不得不去?问,她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会出乎她心?中所想。
温乐衍止了话语,神?情仍旧肃穆沉浓,转过身不肯多说一句。程绍礼却神?色平淡,波澜不惊。她知凌玉枝聪颖,她既听?到了,便不难猜后?事。
他唯有?道出实情,才能?让她保守此事。
“我想利用年初南州一案,拉褚穆阳下?水,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温乐衍再次听?到,面容犹被利刃所刺,哀痛之色沾染每一丝神?情。
凌玉枝觉得冰冷的寒风灌满她的喉咙,浑身冷冽彻骨。她故意装作淡然的神?情,问道:“那老师您,有?何计策?”
程绍礼短短几字打破她的唯一一丝侥幸,“我与他同担罪责。”
“不可以!”凌玉枝忽然高声,手中一颤,食盒失力?坠地,糕饼洒落满地。
鼻尖酸胀感汹涌袭来,眼中猛然泛起?湿润,“老师,或许,或许还?有?更好的计策。”
程绍礼摇头,“褚穆阳手上冤魂无数,他罪该万死!若不借此案一举定他的罪,往后?便再难寻时机。”
要扳倒褚家,褚穆阳必须死。
可此人盘踞朝堂数十年,旁人皆不能?撼动他分毫,又岂是轻易能?够屏除的。
“唯有?这样,才能?拉他下?水。”
他与褚穆阳同为当朝宰辅,他若认下?南州灾款贪墨一案,力?陈与褚穆阳合谋贪渎。加之赵远山依附褚家这么?多年,知道不少他们的底细,则必能?将此事定死,让他难以翻身。
以玉击石,终能?碰出裂缝,哪怕玉石俱焚。
但是他的罪名,还?需要有?人来为他拟。
故而,温乐衍才道,他不做。
若要他做,不如让他死。
他若看着?自?己的老师去?死,且亲手为他冠以污名,让他受尽后?人唾骂,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他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凌玉枝不知热泪是何时盈满眼眶的。
为何这个世道的光亮,要靠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去?换。
这些人曾一个个站在她面前,是她的亲人、朋友、师长,如今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相继离去?。
她咬碎哽咽之声,泪光滑落,沾湿衣襟,“您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