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司跟随他身边,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位温和宽厚的?年轻帝王落泪。
第一次,是程大人行?刑的?前一晚。
第二次,便是今日。
一哭忠臣死节,二哭百姓江山。
他从来都知道,他守护的?陛下,是个好皇帝,但所有?人与?事,都在逼他要做的?更好。
“是,臣遵旨。”他跪下叩首,踏着夜色转身离去。
宫阶上,雨水溅落,带起无数浮动的?水花。
谢临意满目阴暗,一言不发,踏过一道道玉阶,伸手推开沉重的?殿门。他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袍,披了件青墨暗氅,眉骨沾上凛冽的?雨水,眼中更显幽深。
带进来的?冷风将一排烛光顷刻扑灭,宫人即刻重燃烛灯,纷纷侧身退下。
“参见陛下。”他朝傅长拱手行?礼,清冷之声遍布整间宫殿。
“阿霁。”傅长麟见到他时,凝结的?眸光微微闪动,仿若找到了一方?依靠。
“可有?消息了?”
问?的?自然?是往马家村的?水井中投传染源之人。
谢临意思?忖片刻,“我带人挨户查问?,马家村几乎全村身染瘟疫,且这些人都是住了几十年的?乡里,身份清白知底,没有?动机这么做。”
傅长麟眉头紧蹙,“那是外地人所为?”
谢临意颔首,牙关颤动,再答:“极有?可能?,可村中多是商户,故而来往走动之人繁多,短短数日查不出来。”
他一日都在城中奔走,亲眼见城中百姓挣扎□□,哭嚎呼救。
雨声,哭声,喊声,连成一片。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转眼间深深阖目,再也醒不过来。
他定要让背后之人血债血偿。
“不论是谁。”傅长麟眼底湿红,字句铿锵入骨,“朕都不会放过他。”
“陛下。”谢临意轻声唤他,“还?有?一事。”
傅长麟蓦然?看向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覆上心头。
祸不单行?,病如山倒,不知还?有?多少颠簸的?巨浪要应和满城风雨席卷而来。
谢临意话音低哑,“广阳王派来参加祭祀的?长子,广阳王世子傅尧在府邸被人射杀。”
素履以往(一)
“什么?”
傅长麟指尖发颤, 声色紧哑,像有一团滚烫的火生生烧燎过浑身每一处。
“傅尧死了?”
广阳王世子傅尧死在了同州,还是被人射杀。
死得不明不白, 难有一个交代。
谢临意心头灌满冰霜, 他不?说话,便意味着此事异常难办。
广阳王抓着北境的一半兵权不?放,此次同州祭祖,便只派了其膝下长子前往同州,伴驾左右。
不?论他对长子爱惜与?否,但傅尧一死,北境一些虎视眈眈之人, 只怕会借着这个缘由生出动乱。
“广阳王叔本就孤峭难和, 傅尧一死……”傅长麟神情空茫,艰涩在?其中凝固, “傅尧……傅尧好端端地怎会在?这个时候死了。”
“我们刚到同州便瘟疫横生,唯有封住城门,不?让灾区蔓延。傅尧乃北境世?子, 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杀了他,陛下以为, 这是巧合吗?”
傅长麟遏住呼吸, 胸膛剧烈起伏, “这是一场筹谋尽内忧外患的大局, 瘟疫爆发, 让同州所有人围困彀中,此为内忧, 傅尧惨死,广阳王若是因丧子之痛生出异心, 带领北军南下,此则为外患。”
而他们能?做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城门一开,瘟疫波及,对九州来?说便是大难。
他们只能?独坐孤城。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恣意横行。
“是广阳王与?衡王吗。”傅长麟眸中炸出翻涌的暗芒,“瘟疫也?是他们一手?谋划?”
这二人在?北境驻守一辈子,漫天黄沙中打出来?的情谊更甚兄弟手?足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次祭祀大典,他们二人宁愿忤逆祖法也?不?愿亲自前往同州,是否是一早便知同州会遭受此劫。
或者说,这次瘟疫就是他们一手?谋划,而傅尧之死,也?不?过是他们刻意制造的借口。
这座封锁的城中风雨晦暗,令人窥不?清前方,只能?困于此间,在?布局者的掌心中挣扎辗转。
“是不?是他们做的,尚且不?知。”谢临意眼?中是翻江倒海的墨色,“衡王一贯依附广阳王,广阳王虽落落寡合,心高气?傲,但却在?北境驻守了一辈子,也?对得起大晏百姓赞他骁勇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