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卿见九儿进去,忙招呼大伙儿收拾东西,又一眼瞅见桌上的花梨木箱子,他是识货之人,知道只这个花梨木箱子已不是寻常物件,里头装的东西可想而知,因问:“这是什么?”一面伸手去开。饶是他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这一开箱子,也是一惊。箱子垫着大红猩猩毡,上头是一只檀木架子,架子上搁着一枝上好和阗玉雕成的梨花,不过尺余长,色若凝脂,形若盘虬,触眼一瞧,竟像是才从树上折下来的。连生在一旁探过颈子,瞧得只咋舌。沈墨卿想起方才这箱子在孙毓的小厮手上抱着,如今即留下了,必定是送于九儿的,纵然瞧得眼热,亦不敢私吞,忙端端正正捧了,往九儿屋子里去。
却说九儿究竟是少年的女孩儿,哪里有不在意自己容颜的,正拿了镜子在照脸,忽然帘子一起,沈墨卿踏了进来,忙收了镜子。却见沈墨卿满脸喜笑盈盈,道:“好孩子,你来瞧瞧这是什么。东西好坏且不去说,难得的是心意。”九儿听说,便向沈墨卿手上的箱子里瞧了一眼,也不由动容,因爱它洁白光润,又合了自己名字,心上喜欢,便伸手去摸。又听沈墨卿道:“孙公子待你也算难得,你数次给人冷脸瞧,他都不在意。知道你如今唤做玉梨娇,还特特送了这枝玉梨花给你,所费不赀还罢了,这份细心更是不易。日后孙公子再来瞧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九儿听了沈墨卿的话,不由羞恼,缩回了手,冷冷道:“我不要。”若是平日,沈墨卿也不会再劝,她不要的自是归了他,只是今儿这物件不比寻常,若是他收了,日后叫孙毓知道,可是了不得的祸事,便劝:“你若不肯收,叫孙公子知道了,难免生气。你是他喜爱的人,固然不会同你较真,保不定便要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到时你如何安心?再则,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这枝玉梨花,好歹先收了,日后再做道理。”九儿听了,不由冷笑了两声道:“师父都这样说了,九儿若不收着,倒是成了云卿班的反叛了。九儿如何担得起。还请师父放下,一会子九儿一定仔仔细细,小小心心的捧回去,不叫它有半点损伤。”沈墨卿叫九儿拿话一堵,把脸涨的通红,又不好发作,只得讪讪的退了出去。
恰逢赵飞卿送了冯融折返,见沈墨卿从九儿房里出来,一手把帘子摔落,脸上红涨,分明是又气又羞的样子,因想九儿虽有些小性,却是最知礼的,对师兄素来尊敬不说,便是对师兄弟也最是平和忍让,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红角而搭了架子,今儿怎么就把师兄气成这样。心上疑惑,又不好上去问,不免多瞧了沈墨卿几眼。
沈墨卿见赵飞卿看自己,因怕他追问,故搭讪着说:“冯先生去了?这会子又劳烦他了,虽说是姬公子的主意,到底我们身份不好同人比,怕他嫌烦。依哥哥的意思,等九儿好了,咱们也得备上份厚礼好好谢谢才是。冯先生虽不在意这些,咱们礼还是要尽到的。”赵飞卿应道:“哥哥说的极是。”又道:“论理,这戏班子是哥哥的,小弟不该插口,只是这会子事情也太不像话,好在九儿命大,脸虽伤了,到底无碍,只是居心也太险恶了。依着小弟的意思,就在此刻,咱们把班里人都叫过来,好好盘诘一番。一则还九儿个公道,二则对孙公子姬公子也有个交代,三则对其余人也是个警惕,日后不至生出更了不得的事来。不知哥哥的意思是怎样的。”沈墨卿一边听一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你刚刚去送冯先生了,不知道,方才若不是九儿出来说话,连生同福儿只怕连命都没有了,连我都是一身的不是。你也知道,班里这些孩子,都是从小学戏的,心眼早开,个个人小鬼大的,脸上笑呵呵,暗中一把刀,比大人都奸猾些。如今我也没了主意,你瞧着哪个最是可疑,咱们就先问谁。”
赵飞卿笑道:“哪里就至于这样了,说得人都怕。哥哥即问,小弟便直说了,我瞧着福儿平素虽奸猾懒散,最是该打,待九儿却是好的,说句不怕你恼的,九儿说句话,比咱们都管用,他是不用问了。连生,我的东西他是动不着的,也可不问。”沈墨卿也道:“果然有理,那德生呢?”赵飞卿沉吟道:“小弟疑心的第一人便是德生。他是学文武生的,跟着我的时候最多,我的东西,差不多的,他都能摸的着,便是让人瞧见了,也是平常的事,不会启人疑心,若要动些手脚,倒是他最简便了。只是他素来对九儿的心思 ,哥哥不会不知,若真是他做的,不免叫人心寒。”一面向站在一壁的德生看去。
沈赵两人说话,原也没有避着人,一旁的德生早颜色变更,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而下,听到赵飞卿疑心了自己,哪里还撑得住,不待沈墨卿开口,已扑跪在地,两眼含泪道:“好师叔,你即知我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