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夹着风中淡淡的花木香从窗棂外吹拂进来, 因?主人素来喜欢明朗,三间相连的屋子并未隔断,正对门的架上摆着一对斗大的汝窑瓷瓶, 墙上挂着一副《细雨图》,正与这屋外天气相照应。
原是等?着奉先的冯氏却是等?到了自己的二儿媳妇, 斜靠在敞椅的手捏了捏眉心?, 有些不耐。
因?她当初将管家权越过?两个媳妇, 送到了小?儿媳妇手里,一旦裴氏与王氏登了这门,向来就是求做主,在她看来, 不过?便是没事寻事, 挑衅她这老夫人的话, 也就越发不喜。
王静娴可不在乎冯氏到底欢不欢迎她过?来,请了安, 扯了椅子就坐,既是奉先掺了这趟浑水请她来,那便来,老太?太?不叫她好?过?,养的人同样是祸害,今日她如何也要叫这奉先扒一层皮去。
因?着细雨连绵,杨灵籁又顾忌着病号不能吹风,临到出?院门,才又想起叫人拿了厚大氅给?人披上,这一来一回也就耽搁了,等?到入了荣褐堂,王氏与冯氏已经无声对坐了很久。
原本?还是淡定喝茶的王氏见着吕献之后,面色都?变了,与那戏子擅长的变脸都?要好?看。
杨灵籁借着与老太?太?搭话的功夫,将二人之间截然隔开,王氏所坐位置不过?只能瞧见人的半边身子,又是将人给?气了一遍。
“小?九,听三娘遣人来说,你病了,可是请了医师去瞧一眼?”
“回祖母,请过?了,只是稍稍风寒,并无大碍。”
可只不过?这一句,就是连咳带喘,哪里像是不要紧的模样,冯氏都?有些惊住了,这孩子竟真病地这般重?。
“祖母这里,莫需逞强,既是病了,便一会儿就好?生回院里修养,这外面虽是淅沥小?雨,可也伤身,待一会儿雨停了再走,可不能加重?了病情。”
老太?太?说这话时?暗戳戳地瞟了一眼王氏,明显是知晓自己这二媳妇的性子,这话说给?吕献之,更是说给?王氏听。
对于这个惊才艳艳的郎孙,她说不上偏爱,却也有些不一样的疼爱,大概是基于这未来国公府的运势,也不得不承认二房如今才是陛下那的红人。
可奈何王氏我行我素惯了,尤其是在吕献之的事上异常固执,老太?太?的话到了她耳朵里,无异于是想借机毁了她儿子,好?叫孙氏亲子拿了头筹。
这可怎么行。
“老太?太?多虑,献之一向身强体壮,不过?是个小?小?风寒,他自己都?不舍得停了研学,您也不必挂怀,有儿媳看着,自不会伤了身子。”
“这请安的时?辰也过?了,不如便叫献之回了前院,这功名?利禄之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她自己说得头头是道,任凭吕献之白着唇,颤着身,丁点都?瞧不见。
冯氏见惯了,她从前也劝过?几回,从未管用,如今只说了一句,就已经是烦了,倒不如让这对母子互相折磨去,何来麻烦她这一把老骨头。
她回头看了眼身旁的奉先,满眼不赞同,不过?是对方去项脊轩里随意慰问两句,何至于让这人给?请来碍眼。
可下一句杨灵籁的话,反倒叫她改了主意。
“祖母,三娘觉着,这屋里不仅是您的孙儿病了。”
这话说的,苗头怎么有些不对劲。
冯氏眼神一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三娘斗胆,恳求祖母能请宫内的太?医来,为郎君瞧一瞧,也为母亲瞧一瞧。”
此话一出?,王氏拍了桌子,怒指着她,“杨三娘,休要在这信口雌黄,若非是你蛊惑献之弃了学业,平白丢了□□,如何又会生这场病。”
猛然蹦出?的封建糟粕让杨灵籁露出?惊诧,病了,不祈求平安,反倒说是丢了什么劳什子□□,离谱也过?了些。
她仰头去看冯氏,眼神里满是笃定。
“祖母,三娘觉着仅仅是太?医还不够,不如也请了驱鬼的神婆来,母亲身上定时?染上了什么脏东西,要不怎得在此胡言乱语。”
原本?只是想百无聊赖看场好?戏的老太?太?,也是为杨灵籁这口出?狂言的态度错愕半晌,随即见王氏在一旁气的跳脚,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只差到处乱窜。
这一场闹剧,实?在是出?乎预料的好?看。
“你…!杨氏,你今日就给?我滚回杨家,我、我国公府没你这个媳妇。”王氏深喘着气,被身旁的侍女紧紧拉着,才不至于当场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