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真的住在酒店，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李云棋把从客厅转到卧室，又转到卫生间，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订的外卖已经到了，程昱正忙着开盒布筷，说：“买房太贵，租房麻烦，还是住在酒店省事。”

“长租在这一个月多少线？”

程昱此时正在跟一个很严实的外卖盒子作斗争，龇牙咧嘴地使了半天劲，然后只听“滋啦”一声——

餐盒开了，里面的菜汤也飚了出来。

程昱欲哭无泪地回房间换衣服，留李云棋一个人幸灾乐祸地笑。

吃饭的时候，李云棋随意地问：“你和秦理是朋友，那你也应该认识陈书砚吧？”

好熟悉的问题，程昱恍惚间又回到了医务室——那天齐嘉也是这么问他的。

“见过几次，但是不熟。”程昱回答。

李云棋又说：“他好像跟秦理很熟。”

“他俩一起长大的，是很好的朋友。”

李云棋往嘴里送了口菜，慢慢咀嚼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既然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那陈书砚为什么会不认识周阿姨呢？”

程昱的筷子悬在半空，被定住了般，“陈书砚他，见到周阿姨了？”

李云棋点点头，将今天的经过讲了出来。

他说完后房间里一片安静，甚至能听见空调的制暖声。

片刻之后，程昱说：“怪不得你要找我一起吃饭。”

李云棋嘿嘿笑了：“这是两码事……”

“我住在这里不要钱。”程昱说，“这个酒店是秦理的，我回国之后不知道能呆多久，可能随时都会走，所以秦理就安排我住在这了。”

李云棋诧异：“是因为周阿姨？”

程昱点头：“秦理八岁那年，周阿姨被秦理的父母送到国外了。在那之后的每一年暑假，周阿姨都会回来看望秦理。”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李云棋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还是熬糊了的那种。

“当年为了不被人发现，秦叔叔包下了这个酒店的顶层，让她们住在那里。后来秦理成年，秦叔叔就把这个酒店当礼物送给了她。那个套房现在还保持着原样，秦理经常来住。”

李云棋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有钱人的豪迈，还是震惊秦理的身世，任谁听都不是父母离婚那么简单。

“周阿姨每次回国，都是我爸去机场接她，然后把她送过来。走的时候我爸再把她送去机场。除了秦理和她父母，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爸知道。”

“呃，这种事应该严格保密吧……”

“是秦理告诉我的。”程昱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秘密总会有暴露的一天。为了不让这一天到来，秦敏德和林玉以“不想影响秦理学习”为由，不再让周云回国。

那年秦理刚上高一，他们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度过高中三年，我们就送你去国外读大学，哪个国家你来定。

秦理信了他们，但暗藏了一点小心思。

她找到正在上大学的程昱，说出了这个秘密，并告诉他：我知道你爸被开除后整日赌博，欠了两百万高利贷，这个钱我来还，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

就这样，程昱很快用交换生的身份去了香港，第二年就坐上了了去往英国的飞机。

“那时候秦理才上高中，怎么做到的？”

“陆俭明。”程昱说出了一个名字，“周阿姨的地址也是他搞到的。”

哦，那个男人，李云棋明白了。

程昱去了英国之后，一边努力读书，一边偶尔以义工的身份去看望周云。出乎他意料的，秦理从未提出过要和周云通话或者视频，周云也没有。

他在英国三年，没有为这对母女传递过一次思念。

他曾问过秦理原因，秦理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要我知道她平安健康就好。

“可是她毕业后没有出国。”李云棋猜到了原因。

“她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允许她去周阿姨身边。”程昱沉重地说。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林玉给了秦理一本世界风景集。

这个女人温柔地说：你能想到的国家都在这上面，但是你妈，不会出现在这其中任何一个国家。如果你真的很想出国读书，那我就只能把她送去一个你永远都不可能想到的地方了。

秦理捧着那本沉重的书，像是捧着一颗沉甸甸的、死去的心脏。

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