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乡是东海外一座仙岛,但也并非孤立在海面,西北角与陆地相连,所以看上去像陆地伸出来的一片绿叶。与玄门乡相连的大片荒漠草原名为钜弋,那儿生活着一群骑马射箭、喜食人肉的蛮族。所以即便是商人,见着钜弋都绕着走,小儿不听话,大人也时常用“把你丢到钜弋去”来吓唬。
如此地理环境,造就了玄门乡的封闭固守。东泽与玄门乡之间隔着浩瀚大海,到那儿去最省力的方法便是坐船。
这问题我在禅位前已经联系好了,我与穆谌扮作观光客,随一艘商船出发。东泽与玄门乡的贸易往来所占比例不到所有贸易的一成,近年来有所增加,但数字爬升缓慢如蜗牛。能够从商贸堆里扒拉出一艘樯橹这么高的船,实属运气好。
扬帆起航,乘风破浪,不日便在玄门乡靠岸。我庆幸自己和穆谌都不会晕船,到了玄门乡依旧精神抖擞。
玄门乡民风淳朴,不甚欢迎外来人。路上走的粗布衣衫见了我们,皱了皱眉,各自走开去。于是问路成了一件难题,语言倒是相通,但不常往来,口音还是有所差别,一听就听出来了。
茫茫人海,想找到旗风不可能靠自己了,而有能力发动大批人马的,只有官府。我一番分析之后,采取迂回手段便是唯一出路。
“玄门乡一个袖珍小国,国都玄方城往北一点走就是了。”脑海中有一张玄门乡的舆图,我毫不费力地边走边道。
出了港口小城,紫陌红尘,古道悠悠。小道四通八达,零零散散坐落着农人小屋,鸡犬之声相闻,园圃中的白菜豌豆都挂着水珠。
合该是今日天朗气清,我摇着路旁随便摘的狗尾巴草,对穆谌道:“穆才子,如此田园风光,何不来首诗助助兴?”
穆谌“嗤”了一声,偏过头去。我笑着催他,他却盯住一个方向,着了魔一般直了眼睛。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爬满夕颜花的绿篱之后,一个穿着纯净白衣的窈窕背影,正举着花洒给一片荼蘼花浇水。我蹙起眉尖,直觉得这抹背影好生眼熟,于是在穆谌愣怔时,步了过去,在绿篱边朝里朗声道:“你好,请问……”
她闻声回头的一刹那,连我也呆住了。
穆谌的声音像被千钧重物压着,只透出一缕轻丝般的呼唤:“小诺……”
我的心揪了一下。
“不对,你不是她。”他几乎一开口便忙着否认,“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女子也看到穆谌了,漾着水光的可爱眼睛微微弯起:“和您一样,我也很想念她。”
我确定了,眼前这女子是书燕,当初代柴诺死去的可怜女孩,合着当初只有我改变容貌是吗。
我僵僵地立着,书燕又看了我几眼,客客气气道:“两位若是不嫌弃,可否到寒舍一坐?”
我觉得我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睡觉都不能安生,便不拒绝。我看向穆谌,他也已经缓和过来了,道一声:“打扰了。”便一同走入柴扉中。
一壶清茶,一间敞厅,三人闲闲地坐下。互通姓名,我知道书燕不叫书燕,她在玄门乡叫做寻安。我装出插不上话的样子,不专心地听他们聊凡间的事,只顾低头喝茶。穆谌有句话令我百感交集,他落寞道:“既然你在这儿,那么小诺她……是不是也还在什么地方好好活着?”
寻安同等忧伤:“您应该知道,缘分修来不易,这辈子不珍惜,下辈子可能就见不着了。”
穆谌自嘲地一笑,不再言语。我像个局外人在旁边看着,也不言语。
寻安应是见了故人高兴,热情好客地留我们住一晚,我想着我也有话要问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寻安一个人住,屋内却有一间客房。她对我说话十分小心客气,问我介意不介意跟她挤一挤。她的语气同当年的书燕简直一模一样,我无言地点点头。
晚上,穆谌洗澡去了,户外只有我和寻安俩人。寻安似乎也是个爱好园艺的人,深夜了仍在月光下摆弄迷迭香的花盆。我顶着飒飒冷风,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她回过身来才发现我。她不好意思地拂了拂鬓发:“怎么不喊我一声?”
心绪纠结,我永远忘不了她的死惨绝人寰,到最后都没人肯让我见到她的尸体,唯恐我承受不住。我的悔恨从未消减,此时要我若无其事,两眼一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摸着良心,绝对做不到。
我望着石阶前的绣球花,抿了抿唇:“寻安……我现在这样称呼你,还是不习惯。”
她歪了歪头,作疑惑状。
我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