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窗纸上透着一点儿亮光,远方鸟鸣嘤嘤。我似乎感觉好一点儿了,挣扎着爬起来,发觉里衣都被冷汗浸湿,额角的碎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我捋了捋头发,艰难地下床,不经意抬眼,目光映入铜镜中自己白纸般的脸色。我径直走过去,将镜子盖上,喊来了婢女。
婢女被我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我吩咐道:“替我抓些退烧药来,顺便为我换一壶热水。”
婢女连声应喏,退了出去。穆谌的房间就在对面,房门紧闭,我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一声?但随着婢女将门带上,我也断了念想。
算了,又不是非得依靠他。
我将汗湿的里衣换下,外面又套了一件袄子。热水很快送上来,但是热滚滚的无法入口。我慢慢地吹凉了喝,一杯两杯,正正好一整壶喝完,那婢女回报我道:“对不起,姑娘,药铺的退烧药材都卖光了。”
“卖光了?”我擎着茶杯,沉甸甸的脑袋还能想起前些天看到的药铺生意火爆的场面。
“真叫丞相给言中了。”我搁下茶杯,摆摆手让那婢女退下。
喝了些热水,我又清醒了许多,勉力支撑起身子。药铺断货了,寻安那儿或许有些药材呢?
我自己身体要紧,顾不得寻安那里会有些什么人,稍微梳洗一下,换上衣服,又顶着寒风去找寻安。寒风呼啸得越猛烈,我头痛得越严重,天灵盖几乎要裂开一般。所幸我脑袋还没烧得迷糊,眼前的道路看似重重叠影,倒还不至于撞上墙。很快就来到寻安家中,一推门,她正端着一盆水要走出来。
我冷汗涔涔,对她扯出一个笑:“寻安,我想……”眼前一黑,天地旋转起来,我听见铜盆落地的当啷巨响,以及寻安的惊呼。
我转醒过来,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耳旁有哗哗水声,而后额头像有一件温暖的物什覆上。
我挣扎着微微摇两下头,动了动眉眼睛撑开一条缝,不自觉地将手摸上额头。
寻安的脸凑近来,两道秀眉紧锁:“你不要动。”
我动作滞了一下,寻安这一声,我听得有点不大真切,仿佛在梦中。
寻安摸着我的脸,霭声道:“你突然晕倒在外面,吓死我了。你怎么烧成这样!”
脑子开始运转,晕倒前的一切像一幕幕连环画翻过。我拉着她的手,牙齿间虚弱地吹出一句话来:“对不起,我就是因此来找你的。”
寻安见我能说话,稍稍放下心来,将手拿开:“要不是斐羽正巧来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将你抬进来。”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在说阳光总会洒向大地一般。
她侧了侧身,我偏头见斐羽倚在门口,双手抱胸,撞上我的目光,又别过脸去。我现在也没力气说什么,闭了闭眼,斐羽却快步走过来:“对不起,昨天的话……是我一时激动了。”
我想斐羽为人正直,并非坏心,闭着眼摇摇头道:“没事。”
我的选择是对的,寻安这儿简单的药材还是有一些。我喝了碗苦药,睡了一觉,晚上醒来恢复了些精神,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
此时斐羽已经回去,寻安准备下饭食,我俩一起吃了。晚间,寻安在厨房里收拾碗碟,我看她外面晾的衣服干了,便顺手收进屋折叠起来。
过了会儿,寻安讶然地喊:“哎呀,怎么能让你做这些,你是客人呐。”
我笑着说不必客气,她便过来一同折衣服。
干坐着无聊,我便想找个话题聊会儿天。我问道:“你明明还没正式复职呢,斐羽竟能同意你到边关去?”
“那时呀,”寻安放下一件衬裙,“我一听有战事就报名,上头也白纸黑字地批准了,斐羽若是拦我,是要叫我逃兵。”她吐了吐舌,像只调皮的小猫。
我有点想笑,联想斐羽那脾气,八成气得炸毛,也只能目送好友离开。
我突然好奇,斐羽和寻安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成为朋友的?
寻安掩口笑了笑。她描述说,斐羽告诉她,她们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彼时斐羽还镇守边疆,寻安是个随军医官。
有次斐羽背上受了箭伤,被用担架抬回来。战场上即便是后方,女子也是很少的,那些男医官个个不敢撕开她的衣服为她疗伤,恐怕被她挖了眼睛。于是,唯一的女医官寻安便被推到前面来。
之后斐羽直到康复,都是寻安跟随,不知不觉间发展成了闺中密友。斐羽感激寻安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寻安这么个仁糯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