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凳子给她,她往上一坐,道:“本皇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念在你救过艾华性命,所以给你服了药,让你在这儿养着,没让你去大牢睡稻草。”
我讪讪地道:“谢陛下。”
“不用谢得太早,”她用她一贯威严的口吻道,“本皇能一帖药救你回到阳世,自然也能一帖药送你归西。”
我呛咳两声,谄媚地道:“陛下说得是。能否请陛下先屏退旁人?”
闲杂人等都走散,我正襟危坐,将鬼面镜之事原原本本地向她说明个,最后道:“但那是陛下从卢城回来以后的事。我之所以提前这么多来……陛下,”我斟酌着词句道,“陛下有一种命格,一生无爱,想来这时候还只有您一人知道。”
她目光顿时凌冽起来,刺得我浑身生疼。我强撑着道:“艾华在玄门乡差点掉下山崖,是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够及时救他。我想试试看,能否改变这个一生无爱的结局,因为,我同您是一样的。”我伸出手,张开手掌给她看掌纹,“我如今也爱着一个人,但我害怕,我不知道我的命格是否会害他死亡。但是我想爱他,我不愿认命。”
陛下半信半疑,于是我将接下来十日内东泽会发生的事一一对她说来。这也是她调教下形成的记忆力,东泽的历史,我能够倒背如流。十日来,我的预言一一应验,陛下也总算肯相信我,留我住在宫中。
趁着有空,我闲闲地问陛下:“陛下,为何您还不让艾华知道您的命格?”
陛下苦笑道:“艾华有时候不知怎么想的,我若告诉了他,他有一天怕天命处罚在我身上而选择自尽,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一想:“可怕。”
我的身子在这十天慢慢地养好了,可以在宫中四处走动。这时期的皇宫,与现实时间的规模不大一样,但我随便走都不会迷路。久久不来,我有些兴奋,风火轮似的到处乱转,而后见到了艾华。
艾华正抱着旗风,在一处水榭上教旗风数桂树上的麻雀。
旗风胖乎乎的手指一点一点,咯咯地笑。
我不忍打扰,站了一会儿,艾华察觉到我,转过头来,道:“黎鸿让你留在宫里了?”
我回答是。旗风好奇地打量我,艾华将他抱过来,教他叫姐姐。
我心里酸爽不已,感叹风水轮流转啊,我管旗风叫大哥叫了小半辈子,也有一天这小子管我叫姐姐了。
我憋着得意的笑立着,哪知旗风这小子忒欠,嘟着嘴将我瞧了老半天,竟打起哈欠转过头去。
我在宫中没个一官半职,便偶尔兼职当起保姆。我抱着旗风在一旁玩耍,艾华为陛下吹奏那曲《风月》,缠绵婉转,裹了甜死人不偿命的爱意,只让我也思念起穆谌,心里苦却无处言,抱一抱旗风圆滚滚的小身子,望着玉芙蓉叹两口气。
一曲吹罢,艾华歇息片刻,喝口茶润润喉,侧敲旁击地道:“黎鸿,你不觉得旗风一个人玩太孤单了吗?”
这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陛下一手轻摇孔雀羽扇,一手懒懒地撑着下巴:“不是有你么?喏,跟媚卿也玩得不错。”
艾华又道:“不,我是说同龄小朋友。”
陛下又回答:“那我寻思看看,哪个大臣家有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招进宫来作伴。”
艾华终于忍不下去,揭开天窗:“你就不能再生一个吗?当初你自己心心念念要女儿的。”
“万一生出来又是儿子怎么办?”陛下反驳道,“这几率一半对一半,胜算太小。”
艾华委屈地转过头来:“旗风,你看到了,是你娘不同意的。”
我汗颜不止,十年后昭铎该来了,再两年我也加入了,还怕没人陪他玩?
陛下噗嗤一笑,拿孔雀羽扇挑了挑他的下巴:“别再媳妇脸了,我又没说不要。”
“我媳妇脸?!”艾华顿时炸毛,我在旁边实在憋不住笑。
很快入了秋,雁阵南飞,天空变得澄净。有一天,陛下传唤我到御书房,屏退下人,问我:“媚卿,你从几万年以后的世界来,那时候的世界什么模样,你应该都记得罢?”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她令人心醉的微笑里藏了无数把亮晃晃的刀子,看得我寒毛直竖,冷汗直流。
我颤颤答道:“是,陛下有何想了解,媚卿定知无不言。”
“你知道本皇的命格,那么,这命格是否应验?”
我心中猛然一颤,陛下咄咄逼人:“数万年之后,活着的是我还是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