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么?”我平静地问。
丹姮平静得如一碗端平的清水,俏丽容颜在斜阳光照里,十分清亮。她质问我:“你真的能和穆谌过完这一生吗?”
我只觉得她是寻挑衅来的,提了一口盛气到嘴边,她却道:“至少穆谌认为可以的。”
我心里一沉,将话咽回去。
“我和穆谌谈过许多次……”丹姮以此开头,望了望天,一脸闲话家常的从容神情,“他即便心里没人,也不能将我放进去。后来你出现,他越加不能正眼看我。我对他说,我能更听他的话,能待他更好,我以为我能打动他,但是他都拒绝。”她说到此处,不能再伪装,一串泪水涟下来,如珍珠滑下脸颊。
“我见你们互不理睬,以为自己有机会,可是他那么信任你,只要你回头认错,他便不再追究。你知道我听了多难受?”
我心中一酸,垂下眼眸。丹姮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不告而别,你不知道他多着急?他怕你身子越来越弱,怕你出什么意外。我从没见他慌张过,他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却对你……你躲他,转身走开,他立即追上去。他对你的事总放在心头,一刻不忘。所以我才故意弄伤手指,等着他来,我心里只有一个很小的希望,希望他能对我说句温柔的话。可他……他说他不能对我好,生怕我误会,生怕你误会。我恍然醒悟过来,是我理解错了,将人情误解为感情。”
丹姮沉默,抬手擦泪,我看见她手上缠了绷带。须臾,她又昂起脸道:“我一生都在父王的控制下,我从来没为自己做主过。我追求他,这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决定。我狠下心,想处处粘着他,即便受你的骂,我也忍着。我追他追得好累,现在想退出了,这该是我第二个勇敢的决定。”
“……”
“可是你好任性。”他吸了吸鼻子,“你守护爱的方式太倔强,什么也不等,什么也不听。”
我忍住眼泪,看向另一边,无法回答。
丹姮看了我良久,擦了擦泪转身离开。我立在原地,看夕阳沉入山峦,月华初上,映照雪色。
我抬起眼假装看天空,泪水却从眼角流下,没入耳鬓。我索性闭眼,历历往事掠过心头,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忧愁,一刀刀刻在我心里。
他未曾喜欢丹姮,我同昭铎的感情也并非爱情。都是清白一身,未曾喜欢旁人。这一场风波本就不该起的。
爱是互相疑忌,互相误解,最后又互相原谅。我不知他想着什么,他不知我想着什么,尽管相爱,却无法代替对方思考。我这一遭爱他,疲惫不已。
胧明的月色下,我摸索着,到穆谌的房门口,敲响他的房门。
房内还有灯光,透过窗纸柔柔地照射出来。穆谌在里头道:“谁?”
“是我。”我将话尽量说得简短,好让声音不那么颤。
穆谌来开门,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一展臂将他紧紧抱住。
穆谌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惶惶地问我:“媚卿,你怎么了?”
“你相信我吗?我没有对不起你。”
老半天,穆谌轻轻抱了抱我,将我拉开一些,好看看我的脸。他仔细地看着我,霭然一笑:“我相信你清白,我只是气你瞒着我。答应我,不要这样欺瞒我任何事,我也一样不欺骗你。”
我信誓旦旦地点头:“我答应。”
这个约定,穆谌一直守到最后,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这一圈折腾劳心劳神,不知如何坐到穆谌床上,穆谌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我。
我爱的是一个这样的人,不够温柔细心,不善温声哄人,对我的爱只用行动证明,甚至为我多次身处危难,却从来不吭一声。倘若能就此下去,他对得起我的爱,也未尝不可。毕竟如果我真的因爱生恨杀了他,最终这故事将变成:从前有个人,我们彼此相爱,但他杀了我,后来又有一世相爱,我杀了他。最终我什么也没得到,还应了我悲惨的命格。我并非跟我过不去,是跟这命格过不去。
我累了,也不想顾念这是他的床,随意地躺下。
穆谌这一晚也不对我说个否字,只是对我道:“衣服脱了再睡。”
我本不想动,坐起来理一理头发,正要解开胸前的扣子,手顿了一顿。穆谌愣怔一下,转过脸去。
我什么也不想,默默地伸手去够那扣子,空气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气氛,正当我想再抱一抱他,突然远远地传来乒乓声,令我一身鸡皮疙瘩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