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着的姿势让脚踝处的痛感又明显几分,向野刚想起身,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风筝听见消息提示音,前爪撑地坐了起来,仰头好奇地朝他看。
消息是贾仝发来的,让他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回音,行动力可谓神速。
- 『七哥,那小子在长街,住东门大院。』
意料之中的答案。
长街巷里,界分西东。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长街称得上兴阳县最复杂的一片老城区。
以大榆树为界,东边太平昌盛,而西边邻近城郊,连着一片荒厂,早些年毒贩猖獗,近几年地痞肆虐,一直都是出了名的造事窝点。
东门大院坐落在长街唯一一条笔直宽阔的柏油大路上,属于公家地界,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多半是退休领导,以及县里一批老资格的教师。
“东门大院……”向野轻声呢喃,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下脖颈,那种被压迫的窒息感,仿佛还停在喉间。
*
夏夜,密云遮住繁星。
热意褪尽的风从灯火渐灭的城区一路吹过荒厂,吹进枝干盘错的山林。
摇曳的火堆把周围的人影拉扯得扭曲晃荡。
黄纸被人一沓沓地扔进火里,激起的火星燎动空气,也烧燎着被压制在火堆旁的一张脸。
空气里有发丝烧焦的气息。
男人惊恐的哭喊再次响了起来,“磊哥!磊哥我错了!你饶我一命。”
讨饶的对象并不为其所动,扔下最后一沓黄纸,又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沓照片,一张张翻看起来。
熊熊火光映照出他的脸——横突的颧骨之上,一双鹞眼喜怒不显,右眉不全,由一道颜色浅淡的疤从间断开,拉至眼角,更显得整张脸凶恶毕现。
“他倒是过得痛快。”那双鹞眼里的神色随着翻阅的照片一点点狰狞起来,他看向火堆对面的男人,把手里的一张照片砸了过去。
“说说吧,你主子当时是怎么使唤你的?”
男人惊恐地看了眼掉落地上的照片,矢口否认道:“他不是我主子,他不是我主子。”
程子磊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混乱的拳脚声就混着哀痛求饶响了起来。
“磊哥,还去墓地吗?”递照片的小弟上前问。
程子磊把看过的照片也一张张扔进了火里,目光里恨意满注,“不去了,小凯是在这出的事,在这里他也收得到。”
另一边,被打得半死的男人双臂被架起来,再次跪到了火堆前,嘴里先吐了口粘稠的鲜血,才开始磕绊着交待:“我就是…定期给他家摩修店里送个货,同他见过几面。前年我在磊哥您的厂子里赌钱,输多了,他突然找上我,说只要我帮忙拍点东西,他就替我把钱还上。”
“你框我?”程子磊冷笑了一声,对面的男人立刻就被压得更低。
“啊——啊”男人被烧烫得怪叫,“我没有!是真的!都是真的!”
“他当时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刚上高一,上哪弄钱给你还债?”程子磊喝问。
“真的!我后来打听了,他是去黑市骑车赢的钱,这事儿青哥也知道的!”
程子磊危险地眯起眼睛。
最后一张相纸被攥进手心,揉捏过渡后落尽火里,被热浪摊平又烧卷。赤红火线从边缘一路燃到中心,像在那张人脸上割开一道血迹斑驳的伤口。
“呼——”
向野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起,身上的温度随着清醒的思绪,一点点冷下去。
熟悉的噩梦,画面全都历历在目,鼻息间都还蔓着血腥气。
视线从没合拢的窗帘一角探了出去,窗外晨光初现,天边的鱼肚白翻出淡红色。
向野捋了把额前湿透的头发,将目光从那抹淡红上收了回来,偏身去拿床头安静摆放的水杯和药瓶。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右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撒了小半杯在床铺上。
真是狼狈。
要是常青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大概会嘲讽他谈及程子磊时那份风轻云淡的潇洒。
凉水入胃,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颓丧地滑回潮湿的被褥里。
一个人的精神和情绪,居然要系于一颗小小的药片之上。这就像出卖灵魂换取生存的期限,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向野翻身躺平,注意力被突然传来的痛感吸引到脚踝处。
线条明显的跟腱之上,那块被皮肉轻薄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