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远朝周围打量了一圈,身旁人及时解释:“俞先生没有进来,他在车上等你,请跟我来。”
俞远手指紧紧攥起,又倏然松开,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俞启东,或者说,他下意识地拒绝去想。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空气几乎停止流动。
烟味萦绕的低矮空间,俞启东如同一尊黑硬的雕塑,静置于后排车座,不发一言。
“你来干什么?”俞远终于没忍住出声,
带着黑曜石袖扣的衣袖轻轻抬起,烟蒂被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中秋节、家长会,我不该回来吗?”
“这里没人想见你。”
俞启东并不在意,手指滑动手机,“考得不错,年级第一,但你觉得这种学校的第一,有参考价值吗?”
俞远瞥见屏幕里熟悉的成绩表,尽力遏制怒火,“有没有价值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关心。”
“等你真能飞得起来的那天,再来跟我说这种话。”俞启东放下车窗,示意外面的司机上车。
“要去哪?”俞远警觉想逃。
俞启东平静看他,像看一只风声鹤唳的小鼠,“送你回去,顺便看看你奶奶。”
车子很快发动,经过校门,缓慢挪行。
“许久没回来了,这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俞启东说,“前两天见了你母亲,怎么样,她送你那车开起来还顺手吗?”
俞远目眦欲裂,和霍佳见面的事他谁都没有说,这人却像在他身上安了监控器一样,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说过,别找人跟着我!”他怒言。
俞启东眼中暗藏狠厉,“我也说过,没我的准许,不准和那个女人见面。她这次借你爷爷去世的机会回国,帮你转学,早就违反当初的约定了。”
“我想见谁,想考什么样的大学,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俞远握紧拳头,一字一句清晰准确,“你自己过得众叛亲离糟糕透顶,有什么资格,来支配我的未来和人生?”
两道眼神在后排空间里激烈对峙。
车窗外,杂乱的争吵十分应景地透过未关严的车窗钻进来,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清晰。
“大家快来看呐——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我儿子在外面赚钱养家,这小婊子竟敢偷着来会男人!”
“拿着我儿子的钱,在外面养小白脸,大家快来评评理呐——”满脸激愤的妇女扔下手里装菜的条编袋,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嚷嚷声让人群迅速聚集。
人们七嘴八舌,朝话题中心的年轻男女指指点点。
“哟,这是个男的呀,怎么穿着高中校服,还留长头发呢。”
“这姑娘好像还大着肚子呢。”
“……”
路沿上,那个被无数指责声团团围住的身影单薄熟悉,灰蓝色的瞳孔里透着茫然,和仿佛游离于事件之外的松释。
“停车!”俞远骤然出声。
车子仍旧向前,俞远愤怒的情绪像是找到出口,用力拍了下车门,“我说停车!”
辉腾在路边停住,俞远拉开车门,钻出这个令人窒息的车厢。
向野一手扶着身旁哭得满脸泪痕,几欲摔倒的乔雨凡,脚边是砸落的蔬菜,衣角处满是拉扯形成的褶皱。
他像是从自己的身体抽离而出,以虚幻缥缈的姿态旁观一切。
他注意到那辆缓缓驶近的辉腾,却没想到,俞远会出现。
视野里冒出那个挺拔干净的身影时,缥缈的自我骤然归位。
隔着鼎沸人声与那道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所有狼狈、混乱和不堪的知觉,也一并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这个人,还真是擅长在他最狼狈的时刻出现。
“婊子!”申翠在地上嚎了一阵,目光再次狠狠瞪向乔雨凡,“你说,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妈,求你了,我们先回去。”乔雨凡哀求着上去扶她,“阿超…”
“你还有脸提我儿子!”申翠瞪大眼睛,忽然伸手牢牢卡住乔雨凡的脖子,不知哪里迸出的蛮力,将人推搡到地上。
向野回过神来,跨步上前制止,手刚刚碰到申翠的胳膊,耳边就炸起叫嚷——“来人啊,打人了!儿媳妇偷人,还拉着野男人打自己婆婆!!”
人群再度骚乱,混挣中,一块拳头大的尖石不知从何处飞来,径直朝着向野的头砸去。
“向野小心!”乔雨凡忽然大喊,嘶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