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向野去哪了吗?!今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他没有出现!他失踪了!!”
老秦的声音在脑海里碰撞、荡漾,最后成为一道模糊的旋音,徘徊着远去。
手机上“等我回来”四个冰冷的系统字体也随着熄屏,瞬间消失在视野。
身边的一切声色,全都褪得干干净净。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一边转身破开人群离开,一边颤抖着手指重新点亮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只会响起机械声音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不知道听了第几遍,他冲过拥挤的路口,发了疯一般往长街的方向狂奔。
他到摩修店,到出租屋,到大榆树,跑过每一条小街和窄巷,问过他们认识的所有人,从夕阳西下一直到月上枝头,没有任何结果。
向伍听说向野消失的时候,原地怔愣了许久,最后联系校方和警局,也只能按流程报备人员失踪。
再次找到小池塘的时候,俞远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又干涸,被汗水黏腻地覆在皮肤上,再加上水饭未尽,整个人都是一种快要虚脱的状态。
同行的贾仝试图上前拉他,劝他休息一下不要再这样徒劳地找了,可他就像是听不到一般,行尸走肉般朝池塘边的木屋走去。
胡志成拉了一把还欲上前阻拦的贾仝,冲他摇了摇头。
俞远走上木阶,抬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最近一次他和向野来这里,就在几天前。忙碌的复习冲刺里,即使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也难得有温存放松的时光。
沙发巾不平整的倚靠痕迹,茶几上讨论题目留下的草稿纸,玻璃壶里没喝完的水……所有安静留在原地的东西,仿佛都还能复原出当时的情形。
只是那个趴在桌子对面朝他笑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俞远胸口一阵急痛,强撑了几个小时的精神,终于还是崩溃般倒塌。他扶着门框,缓缓屈膝蹲下,像是离水的鱼一样,在挣扎腾越几次之后,徒劳地张口,试图从贫瘠的虚空中汲取最后的氧气。
“阿野……”他喃喃轻唤,却不会再有答复他的声音出现。
人是惯常会自欺欺人的动物。
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不安如同噩梦当头,如影随形。可每当它仍高悬于顶的一天,他都能自己骗自己,也许事情并不会那样糟糕。
直到现在,它还是砸下来了,没有任何反应的时机。
今晚发了疯一样的徒劳寻找,不过是他不敢面对这噩梦所做的逃避而已。
恍惚间,沙发下的地毯上,一根深蓝色的皮绳出现在视线里。
俞远认出来,那是向野曾经挂在脖颈间的摩修店的钥匙。第一次见向野从衣领里把钥匙揪出来开门的时候,自己还觉得好笑。
俞远走过去拾起了那根皮绳,那把曾多年藏在衣领下捂在心口处的钥匙,此刻静静垂在皮绳下端,就好像挂着的不仅仅是一枚金属薄片,而是一个被放弃了的家的幻梦。
俞远收紧五指,凹凸不平的匙齿深陷进手心,生出尖锐的痛觉。
——『等我回来。』
眼前又浮现出那条最后的短信。
深蓝色皮绳从指缝间滑出,俞远将紧握的拳抵上眉心,在心底许下一个无人知晓的誓言。
等你回来。
等我们完整地站在彼此面前,我会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一枚只属于你的蓝线钥匙。
第94章 边陲
南部,边陲小镇。
河道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热浪,皮卡摇摇晃晃地在泥路上前行,车灯聚集着一圈密密麻麻的蚊虫,在径直的光线里夹杂无数迷糊迷乱的黑点。
一只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轻轻撩开了卡车车厢的篷布,昏暗的光线透进车厢,蓝色的眼眸轻轻向外探视,只见山路盘旋而下,距离谷中那个坐落着不少屋舍的小寨已不远了。
覃决将篷布彻底掀开半面,即便入夜,风依旧是腾着热流,吹到身上潮湿而黏腻。他从腰间拿出水壶,仰头喝了一口,这才偏头看向和他并排而坐的人。
少年脸色苍白,半长的头发黏在额角,半靠在车厢上昏睡不醒,随着卡车颠簸,表情痛苦地左右摇晃。他腰腹处缠着的绷带已经隐隐透出血色,在这样的天气里,伤口发炎引起发烧,又没有药物及时治疗,几乎是致命的。
覃决看着他和自己极度相似的眉眼,身子微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