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被声音惊醒,只觉困倦,又闭上眼,回到梦中,目睹那并非是她的人生。
因为贫穷,七八岁的小姑娘被卖进青楼,没断过眼泪,不停的挨打,终于被教导成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无情青楼女,靠卖皮相为生。
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欢场无情,是以,当有人对她谈情,她心中嗤之以鼻,她嘴上的思念跟脸上的可怜,不过是为了博人同情,好在欢客的身上多捞到钱财。
由是长得好,手段也高明,在欢场十年,跟她谈过真情的男人无十也有八,她始终没有放在心。
直到年岁大了,眼看着继续在欢场,会活得低贱,她才有从良之念,让一个老头儿给她赎了身,成了人家的小妾。
她满心盘算,自己的年纪和容貌,好过府里的老太婆很多,以为自己会得宠,那些时日,尾巴翘上了天,甚至把痴情于她,找到她的书生好一翻奚落。
可到头来,命不得改。
她嫁的那个老头举家搬离长安后,因年迈,越来越不中用,不死,而心生变态,表面上宠她,实则总是想着方儿的折磨她,在那一次次被勒到窒息中,她后悔的眼泪落个没完。
她想过死,但不甘,走投无路,想起求神,没想到,真遇到神仙。
神仙救她于苦难,把她带至楼阁仙境,使得她这烂肉凡躯对相貌姣好的神仙生出喜欢,一翻勾搭,倒也成愿。
只不料,人非人,仙非仙。
那神仙在玩弄了她几日后,露出了真实的嘴脸。
她想逃跑,但绝崖孤山,她无路可逃,想过从楼顶纵身一跃,然却被他抓住,她被他按在地板上,他的样子,像是按住一只待宰的羊,而后……
她未老之肤,被制成一把团扇。
梦到这些,楚歌喘着大气,从梦中惊醒,起身一把扔开床边的团扇,虽同经青楼,她对那个女子却害怕多过同情。
天亮后,她跟江夙夙说起自己昨晚梦境,没注意到一旁的书鬼脸色惨白。
倒是江夙夙反应快,拿过团扇,望着书鬼。
心里一句‘莫非’,不敢说出来。
书鬼默默接过团扇,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扇面上的牡丹,垂下泪。
他还记得初入长安,记得她那张脸,纵然有恨,他也曾对她真的喜欢。
他以为人世间的报应来得很慢……
谁想,这才不过一年。
红颜白骨无存,惟剩皮相留于世间。
得知那把团扇曾是书鬼心悦的姑娘,楚歌惊得捂嘴,流萤走来,示意她们小声些。
月光纱内,鬼医丹南一叹。
他叹世间多少人都在经历错爱,人的不珍惜,终究会换来结局惨然。
书鬼想了很久,拿起团扇去求鬼医丹南。
鬼医丹南如了他的愿,以扇为媒,聚凝了那姑娘飘散于天地间的灵魂,让其能以人形在月光纱中出现。
曾经相识的两人,隔纱相看。
姑娘流泪对书鬼弯身,谢他曾倾心以待,也谢他如今相救之恩。
只……心里那句‘抱歉’,说出来太难。
见姑娘要去阴司地府,书鬼没忍住。
“等等!”
姑娘身姿一定,缓缓的转身。
只见书鬼泪笑。
“若有来世,愿你好好的,莫为金钱轻视世间,莫欺他人情感。”
姑娘哽咽,点头间,眼泪落地。
人世间的人,无论身心多脏,眼泪倒纯。
书鬼湿漉漉的心,晒了一整天太阳,也未烘干。
黄山见了,拉他喝酒。
两人坐在斋宅外的墙边,望向天上皎月。
“黄老儿此生没经历过你们这些,但我能理解。”
书鬼烦闷,喝了一大口酒。
“你理解什么?”
黄山看向书鬼,认真道。
“被辜负,却放不下的情感。”
书鬼听了,看向黄山笑。
“我以为你要劝我,说不值得,要看开些。”
黄山笑着点头。
“确实不值得,再真的喜欢,也经不起草贱,你因她误功名,因她殒命……到头来……。”
书鬼不欺明月,狂喝酒,两行泪无声。
世人皆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解男儿本身难?!
论对错,他之过,较她,不输。
他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