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蒸腾的午后阒寂无声,书房的电话孤独地响了好半天,总算等到陈愿顶着一脸睡意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她接起电话。
瞿宁跟在她身后,将那扇门关好,坐进沙发里,继续看后半本伊索寓言。
一周前,陈愿看她坐得无聊,邀请她分享书架。
瞿宁从最底下抽出了这本寓言和大名鼎鼎的格林童话。
陈愿瞥见了知名早教书的名字:“喜欢看这一类吗?”
是因为孤儿院里没有别的书。
瞿宁点了点头,陈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结果没过两天,瞿宁收到了一本典藏版的中古欧罗巴“童话”集。
里面每一个故事都血淋淋的,瞿宁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捧着书的手汗津津。
陈愿吃饭时解释说:“童话都是美化的,就算不喜欢真实,也得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被削掉的脚后跟,亲吻死尸的王子,被强迫的公主,这些才是事实。”
她说这话时自然无比,夹菜的手抖都不抖。
书是典藏版,不花时间精力和钱都拿不到。
那时瞿宁捧着碗,心想:没有钱,原来连真实都看不到。
从那以后,她就很少干坐,很多时候只是随手翻一翻书,似乎内心也会有满足感。
而陈愿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什么,电视上开始经常放一些动画片。
瞿宁刚坐下,还没翻两页书,就看见陈愿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整个人站直了。
“发现了什么?”
她问。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嗯嗯两声就挂了电话。
一股烟味弥散,瞿宁抬起头,竟然发现陈愿在书房里抽烟。
她用中指和食指夹着烟,间或地送到嘴边抽一口。眼神很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愿?”
“小姐?”
陈愿茫然地看着她,就在这一瞬间,瞿宁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那块丢失的血肉好像落到了对方眼睛里。
陈愿的齐刘海分到了额头两边,眼睛就横卧在眉毛下面,眼中什么都没有。
她似乎丢失了世界上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上帝倘若要取我的肋骨造人,为什么还要把我的痛苦也分给她一份?
瞿宁很有文化地想。
她从沙发里站起,陈愿已经快速地回过神来,方才的脆弱出离时刻似乎只是幻觉。
“陈八说,有事要商量,似乎不是好事。”
陈愿说。
瞿宁静静地站立着,等她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在镇纸上按灭了,才问道:“还是我们过去么?”
陈愿点了点头,抽完烟的她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书房里,瞿宁全然一副任她驱使的模样,浑身都写着信任和臣服。
她心中浮起一丝笑,又很快淡下。
······
······
陈愿跳上保姆车时,天边刚涌出一丝云。
瞿宁跟在她身后背着包,见她回头,眼神里全是不明的询问。
陈愿没说话,只是看着天边那抹云。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晴空澄蓝,阳光像条蓬松的鹅绒被一样盖在地表。突然出现的那抹云,像个不速之客。
“没事。”
她尽力压下心头的诡异感,安慰瞿宁。
瞿宁点点头。
······
陈八也住在市郊。
四合院占地不小,门口的石敢当已经上了年头。
他派了两个人来迎。
走近两步,陈愿认出是丁巳和甲一。
两人一笑一默,看上去就像那对石狮子。见了陈愿,先是客客气气问好,又说爷在正房等。
陈愿抬脚往里去。
院子很干净,绿油油的爬山虎攀附在内墙上,靠东的鱼池里养了几尾五颜六色的观赏鱼,鹅卵石的路面整整齐齐,一切都和她梦里很不一样。
陈愿回忆起梦里残败的爬山虎、绿藻遍布的池塘和泥泞的鹅卵石小道。
身边的甲一还在介绍鱼苗和柿子树,说陈八从小就住在院子里,每年都能结很多大柿子,味道很好。
但陈愿的眼睛已经悄悄红了。
梦境里的一切,都只能说明院子终将荒废。
陈八想必不会轻易更换大本营,更不会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