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180度倒转的世界,尔后借助剩下的拮据空间勉强调整正了身位。当然,这块空腔本来就不是设计得让人走的,他即便正着身躯也相当别扭,如果听证会要开一下午,他必定会因为试图紧盯主讲席不放而扭了脖子。
现在本就不富裕的空间因为新成员的加入而更是直坠绝境。
她的头顶尖尖就那样硬生生怼在他的肋骨以下,一双大眼眶像程序错乱了似的大小大小狂闪。
似乎迅速意识到了这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秒蜘蛛侠就往外退——反应倒是快得很,可惜她的重心已经完全跌入了空腔,即便核心肌群素质再高向上退也依旧需要借力,于是她抬手一推。
徘徊者浑身僵得如同高地风干肉条,拿板牙摩擦半个小时都啃不下一块的那种。他清楚地知道那十根手指如何专注地使力,如何利用掌弓先撑起她身体的重量,再如何完成托举的,正如同平衡木的一套倒立动作。
如果他的肋骨不是那块平衡木就好了。
然而蜘蛛侠摆脱这团社交泥淖的迫切心情显然大过借力带来的短暂尴尬,她甚至在托举时眼眶一闭,关上了心灵的窗户杜绝了一切眼神交流,好像这样这段记忆就能像疏浅的梦境那般在下一次睁眼后以逃离地球的速度被她遗忘。
“市长已就位,进行最后一次安全检查。考虑到威胁特殊性,从高处死角开始。”
徘徊者通讯装置事先切入了特勤人员的内部频道,特勤安保领队的声音自耳内嗡嗡响起。
蜘蛛侠动作一滞,意识到自己踏入了雷区,而再向外退一步她就会被特勤人员搜索的视线逮个正着。
是该继续后退行迹败露落荒而逃,还是该灰溜溜地放弃撤离、再一次一头槌进徘徊者的怀抱?
思考只持续了半秒,蜘蛛侠就作出了决定。她臂上力道一泄,轰轰烈烈地闷咚了一次徘徊者的肋骨。
*
他们到现在都没人开过口。
最初被撞的那下徘徊者有过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但很快他就囫囵吞回了喉咙里。而蜘蛛侠即便面临着要跟另一个人分享狭小藏身之处的窘境、脑袋还冲着别人的肚子,也从来没出声让对方配合她调整动作。
他们默契地不发一言,像两只恰巧选择了同一洼树洞冬眠的熊,都不愿让出精心挑选的过冬暖房,于是憋着一口气挤在了一起。
当然,完全忽略对方的存在简直是天方夜谭——蜘蛛侠的柔韧性很好,而她亟需调整自己的倒栽葱姿势面朝观察窗口,于是她又在那个只容得下半人多点的空间里将自己团了起来,努力转动方位。
……徘徊者觉得自己从熊又变成了一只肚皮顶着球的海狮。
他低头看了眼那颗球,面罩上的紫色火焰警告性地明灭了几次,仿佛地铁上的人被挤到又碍于礼貌不愿开口,便给个眼神让对方意会。
意会个鬼啊?蜘蛛侠虽然没面朝着那张令人敬而远之的脸,但紫色荧光忽烁着映亮了她周身的管道壁,她又不迟钝,怎么会读不出闪光中的驱逐之意?
神经病。蜘蛛侠像被后车莫名闪了远光灯的司机,情绪眼不高兴地提拉成一线。这场听证会的猫腻几乎都快扑她脸上了,这是唯一能观察到听证会全场又不会被发现的的最佳角度,她才不走。
况且他有什么资格挑她的刺?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什么威胁么?他又知道她这段时间都在为他做什么么?
管道又不是他挖的,受不了就自己出去呗。
当蜘蛛侠保持沉默时,情绪眼便是她表态的窗口,而现在那扇窗上的态度分明写满了挑衅。可是徘徊者没心情再同她殊死战一场。
她为什么在这关头还要给他添不快?
徘徊者思及自己碌碌奔波的十天,再看向对他的付出一无所知我行我素的这颗球,觉得自己真是闲得无聊找气吞。
她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什么威胁么?她又知道他这段时间都在为她做什么么?
这不对,他想,他一开始就理应撒手不管。所有试图拉开距离的举措,最后反倒都促成了他们的遇见。
势不两立的人不该这样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