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狠愣了一下,看他的眼神俨然像是在看一只三条腿的蛤蟆,“哪来的种子炼什么油,白蜡油就是白色的蜡烛烧化了滴下来的蜡啊,刚滴下来的时候是透明的,一凉就凝成白色的一块,就跟猪油一样……你酒还没醒透?”
白色的蜡烛……
景翊欲哭无泪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不然怎么就绕开了最近的道,跑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瞎寻摸了呢。
“不过,”冷月没在景翊今天这颗明显不甚灵光的脑袋上多耽误工夫,低头把手中验尸单的顺序整理好,原样递还给景翊,“这些都是别人验出来的,而且这两份的描述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没看到尸体之前我也不敢确定,我还是去看看再说吧。”
虽没见过尸体,但她刚才那番推断已仿佛凶手杀人剖尸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看着一样了。
景翊接过验尸单,顺便扫了一眼地上那具很有尸体气质的白条猪,“不急这一时,你都忙活一早晨了,还是吃了午饭再去吧,反正他俩躺在安王府里安王爷也不会亏待他们。”
冷月摇头,利落地解下围裙,“不看个一清二楚我没胃口吃饭,你先去买酱肘子好了,我回来吃。”
景翊丝毫不觉得那两人的死状会有多么下饭,但酱肘子是他答应好的,景翊到底还是应了个“好”。
冷月转身要进厨房把围裙搁下,还没走进厨房门,从门口一眼看见摆在地上的那盆猪血,忽然想起件事来,忙唤住要往外走的景翊。
“那个……”冷月使劲儿犹豫了一下,才咬了咬牙,很是抱歉地道,“你养在房里的那缸鱼死了,可能是因为我那天在里面舀了水吧……那种鱼在哪儿能买着,我赔给你。”
景翊微微一怔,摇头苦笑,“跟你舀水没关系,这已经是死的第三缸了,怎么养都活不长,估计是我命里跟鱼犯冲吧……不养了。”
“不养了?”
“不养了。”
在屋里养些活物本就是觉得一个人住着太冷清,如今不是一个人住了,而且这人进门不满三日就连杀猪都干过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鸡飞狗跳,他应付这一个已经手忙脚乱了,实在没有再硬把别的活物弄来添乱的必要了。
景翊拿食盒拎着四个酱肘子回来的时候,冷月已经从安王府回来了,景翊进门的时候她正趴在屋里鱼缸边笑意满满地看着什么,笑得景翊有点发毛。
不是说那缸鱼都死了吗……
景翊没敢往前走,“你……你这是在看什么?”
冷月转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你来看。”
上回她在这屋里对他说这句话之后,他走过去看到了一颗烧炸了壳的焦尸脑袋,所以景翊一时没敢妄动,站在原地小心地问道:“鱼不是死了吗,看什么?”
冷月朝他笑着眨了眨眼,既有点神秘又有点得意地道:“我刚给你买了个命硬的,你过来看看。”
看她这么粗枝大叶好像什么都不讲究似的,这么点小事儿居然还被她放在心上了,景翊心里一热,把食盒往桌上一搁,兴致盎然地凑了过去,刚往缸里看了一眼,景翊油然而生的那道微笑登时僵成了一层壳子。
他那住过不知多少名贵鱼种的古董鱼缸里正浮着一只鲜活肥美的甲鱼,脖子长长地伸出水面,扬着猪鼻子瞪着绿豆眼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景翊也有点儿迷茫地看着它,“这是……”
“王八。”冷月答得很痛快,答完眉梢一挑,看向这个跟缸中之物大眼瞪小眼的人,“你连这个也不认识?”
“认识……”景翊不但认识它,还没少吃过它家亲戚,但是,“你要我养它?”
哪个男人会在睡觉的屋里养只活王八?
“不是说千年王八万年龟嘛,我在集上转了一圈没看见有卖龟的,就这王八还是跟人抢的,我要下手晚一点儿,它现在就是人家桌上的王八汤了。”冷月说着,眉眼一弯,展开一个无比纯粹的明朗笑容,“你们读书人不是老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按一人能活一百岁算,我这也够造七十级了吧?”
“够,够了,真够了,呵呵……”景翊勉强扯起嘴角对着缸里的王八友好地笑了一下,扬手对冷月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酱肘子买来了,四个,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冷月看着食盒怔了怔,怔得有些惊喜,“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真买了?”
景翊笑得温和而有风度,“我不也是随口一说,你就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