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很想告诉他自己是刚娶了媳妇的人,而且自打把媳妇娶回来,拢共就跟媳妇同床了一回,媳妇还拿他当枕头使了,他如今着实没有跟别人睡的想法,但余光扫见自己刚换到身上的灰色僧衣,硬把这话憋了回去,认命地一叹,“我喜欢睡在地上。”
神秀微微扬了一下眉梢,“我的床不难睡。”
景翊努力地笑出一个乖巧师弟应有的模样,“那你的地应该也难睡不到哪儿去,呵呵……”
神秀俊秀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浅笑轻叹了一声,自语般地低声念叨了一句,“难不成景家人都是睡在地上长大的?”
景家人……都?
景翊狠愣了一下,还没愣完,就见神秀舒开眉心,温声道:“师弟方才坠井想必受了些惊吓,就在房里歇息歇息吧。寺中正在清送借住的香客,我去看看,午饭的时候再来叫你。”
景翊恍然想起来萧瑾瑜今早说的一句话,他先前只顾着头疼自己要出家这件事,过了耳朵却没过脑子,这会儿被神秀一提,终于琢磨出了点儿滋味来,忙道:“寺里清送借住的香客,是不是有些法事做到一半还没做完的香客是不用离开的?”
外面的御林军不能进来,里面要是留着几个不明身份的闲杂人等,他这几天的和尚日子就有的热闹了。
神秀微怔了一下,许是想到了景家与天家的渊源,旋即轻轻点头,“圣旨上确是这样说的,不过近日寺里只接了一场法事,昨日已是最后一日,只是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晚,那位施主也上了年纪,便在寺里多留了一夜,今日也该离开了。”
景翊在心里暗舒了口气,一干二净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能在安国寺做法事必也不是俗人,景翊还是问了一句,“这场法事是为何人做的?”
神秀立掌颔首,默宣了一声佛号,才轻描淡写道:“一位枉死之人。”
神秀这话说得很含糊,含糊得好像有意要藏着什么似的,景翊不禁提了几分精神,依然如漫不经心般地问道:“天底下枉死之人数不胜数,寺里为何单要超度这位枉死之人?”
神秀没答,也漫不经心地问道:“天底下的女子也数不胜数,师弟为何独娶了那一个呢?”
景翊额头一黑,还没等还口,神秀已满目慈悲地笑道:“有缘而已。”
景翊蓦然想明白一句话,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是因为出家人不会撒谎,而是出家人可以把发生在这世上所有的事儿用两句话概括下来,一句是有缘,一句是无缘,至于无缘有缘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了。
既然如此,那这个字就是怎么用都行的了。
“我觉得我与这位枉死之人也是颇有几分缘分的。”景翊像模像样地立起手掌来,缓声道,“那位来为其做法事的施主本应在昨夜就离开了,偏巧留到今日,也许就是上天注定我与他有一面之缘吧……还望师兄成全。”
也不知是缘分之说戳中了神秀的心窝子,还是神秀已经被他腻歪烦了,景翊这么一说,神秀也没犹豫,边痛痛快快地道:“师弟既有此意,就跟我去试试缘分吧。”
“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