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风轻的一句惊掉了魂儿似的,跪在地上的身子倏地一软,两手撑着地面才没栽倒下去。
冷月却是被这一句搅了个稀里糊涂,刚想问画眉找张老五干什么,又关萧昭晔什么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忽觉外间的房门动了一动,还没断定是风还是人,就觉察到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到里屋门口了。
冷月只来得及极快地说了一声“他来了”。
谁来了?
景翊一怔,转身看向门口,内室房门开着,正见神秀从外走来。景翊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想好是要冲出去把神秀拦在外面,还是待他进来之后瞎编乱侃一通,神秀的目光已落在了还失神地跪在地上的画眉身上,当即一怔,在门口收住了脚步。
本就丢了魂儿的画眉又被这蓦然出现的人影狠惊了一下,险些惊叫出声,一时间慌得像是要找个地缝钻一钻似的。
冷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闪身移步到了景翊身边,手上虽无兵刃,却已然做好了君子动口她动手的准备。
神秀只是一怔,便把目光从画眉身上挪了开来,略带抱歉地一笑道:“不知师弟请了客人来,贸然闯入,失礼了。”
冷月暗暗舒了口气,神秀这种把正常不正常的事儿都当成正常的来对付的习惯,有时候还真不是那么讨厌的……
神秀说罢就要转身出去,却被景翊一声叫住。
“师兄,今天八月十五。”
神秀微怔,回过刚转去一半的身来,向仍护在景翊身边丝毫不见松懈的冷月看了一眼,若有所悟地微笑道:“师弟尽管安心与夫人团圆,如有人问起,我便说你染了风寒需卧床休息,明日早课之前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冷月刚对这个今天通情达理得有些可爱的和尚生出那么一丢丢的好感,景翊已笑盈盈地道:“师兄就不进来一块儿团圆团圆吗?”
冷月听得嘴角一抽。
这人莫不是还没退烧,怎么连客气话都开始胡说了……
团圆,神秀跟他们有什么好团圆的?
神秀似也被这句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客气话噎了一下,向来从容和煦的面容僵了一僵,才宣了一声佛号,含笑缓声道:“中秋是俗家的节庆,八月十五在佛门里乃是月光菩萨圣诞之日,循例要抄经祭拜,师弟可要一起?”
这通客气话听起来远不如景翊的那声客气,冷月斜了景翊一眼,本以为会看到一张自作自受的苦脸,却不料这张脸上的笑意更热络了几分,看得冷月不禁一怔。
景翊就这样笑看着神秀,耐心十足地劝道:“师兄自幼遁入空门,以前年年祭拜月光菩萨,以后也年年祭拜月光菩萨,单少今年这一回,想必月光菩萨慈悲仁厚,宽宏大量,不会与师兄计较的。”
冷月正纳闷着,这人是不是真烧糊涂了,才这么想在审问一个风尘女子与当朝皇子的一重不可告人的关系时把一个本身也疑点重重的和尚留下来,就见景翊在微微一顿之后朝画眉转过身去,浅笑温声道:“毕竟师兄难得在此团圆之日能与俗家亲人见上一面嘛。”
冷月呆愣了片刻,拂过神秀脸上的那道错愕之色已消退殆尽了,冷月才恍然反应过来,愕然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紧捂着口无声地哭成泪人的画眉。
“你俩是亲戚?”
画眉泣不成声,只紧捂着嘴连连摇头,晃得发上的步摇一阵凄声碎响。
“不是吗?”景翊微沉眉心,依旧和颜悦色地看着摇头不止的画眉,“我虽是猜的,但多少还有些把握。施主与我提及令弟的性命正被慧王爷捏在手里时,我还以为令弟是被囚于慧王府的,可看方才师兄一眼见到施主的反应……”景翊说着,转头看向难得不见了笑意的神秀,“师兄怀着一身精深武功,昨儿晚上又才说过自己出家多年,心如止水,怎么见到凤巢的头牌花魁会生出那么些惧色来?”
神秀眉心微紧,未置可否,只垂目立掌宣了声佛号,宣得像是一叹。
景翊缓步走到仍在簌簌落泪的画眉身前,低身搀住画眉哭软的身子,小心地扶她从地上站起来,带着几分清浅的怜意轻叹道:“施主自得知此处是安国寺起便如坐针毡,就是担心与师兄遇上吧?”
他早就该反应过来,那般虽惊惧却又有期待的神情不时地会在出现在宫中些许女子的脸上,正是担心见到想见而不又能相见的人时的模样。
这是种多么折磨的滋味,昨夜冷月突然破窗而入落到他身边的一刻他已狠狠地品尝了一把。他只尝了片刻就再不想尝第二回的滋味,画眉竟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