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远根本不相信妈妈会来。今天工厂是夜班，她至少要半夜才能回家。他也不回头，更贴近张书蕾，能看到她胸部随着呼吸起伏的青春活力，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冯阿姨，她欺负我！”

张书蕾首先放弃了抵抗，装出真的受欺负的样子。

郑新远还是不相信，得意洋洋地把剩下的辣条吃完，心里还暗暗称赞这小女孩的演技。

突然，

他感到耳朵一阵剧痛。

“小远！”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转过头。

正好对上妈妈那令人窒息的目光。

张书蕾原本以为郑新远会“跪地求饶”，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回来。然而现实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郑新远呆立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片刻后，

他忽然紧紧抱住母亲，眼泪比湍急的河水还要汹涌。

“妈！”

这个呼唤，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前世，

自从郑新远上大学后，母亲因为过于孤单，不久便患上了重病，离开了人世。就在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 ...

郑新远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后悔莫及。

他责怪自己没能趁母亲还在世时多珍惜，如今的他，再也无法平静面对这一切。

“小远……”

冯妈妈一怔，皱紧了眉头，捏着耳朵的力气没减，“你怎么悄悄跑回来了，不是告诉你要在省城待到高考结束吗！”

她还不知道郑新远已经被学校退学了。

“妈，妈！”

郑新远痛并快乐着，“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先回家吧，回家后再跟你说。”

“想我？真的吗？”

冯妈妈对郑新远的话半信半疑，但她相信张书蕾。

张书蕾点点头，“冯姨，大蜜蜂真的很想你，他还给你买了新衣服，想要用这件衣服向你道歉呢。”

这时冯妈妈才注意到塑料袋。

她打开一看，先是惊喜，接着火冒三丈，“小远，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衣服，老实告诉我！”

郑新远不敢隐瞒，坦白说是找张书蕾借钱买的。

“借”这个词，对冯妈妈来说太沉重了。

家里还有很多债务没还清，当年老郑不顾她的劝阻硬要借钱买房，结果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她并不是真的责怪。

只是偶尔发几句牢骚，心里那份思念会减轻些，仿佛老郑还在人世一般。

她继续拧着郑新远的耳朵，温柔地对张书蕾说，“蕾蕾，这笔钱明天就还你，他要是敢欺负你，冯姨马上回家帮你教训他！”

“冯姨再见！”

张书蕾朝郑新远做了个鬼脸，欢快地跑回家。郑新远则是在被拧着耳朵的状态下回到家，一边解释自己并没有欺负那个女孩。

回到家中。

一切都那么熟悉。

挨了几句骂后。

郑新远没立即说明退学回来的原因，打算吃过晚饭再好好谈，并坚决要求母亲先试穿新衣服。

衣服很合身。

比起那件灰色旧衣带来的沉闷，这件红色薄毛衣立时让显得有些苍老的母亲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五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母亲也不例外。

她在破旧的镜子前照了照，想起了新婚时的甜蜜时光，难得露出了微笑，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准备脱下，嘴里念叨着，“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去退货，这衣服我不喜欢，太红了，太鲜艳了。”

“妈！”

郑新远坐在沙发上，一脸认真地说，“别舍不得，穿上吧，以前儿子不懂事，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

这句话直击冯妈妈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自从老郑去世后，一直是她独自费尽心思支撑整个家。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一个女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赚钱有多么艰难。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儿子长大成材的那一天。

但是。

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