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汗、流过血的地方,也是他依恋和回归的港湾。他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和无边的煤堆;喜欢这里的朝霞和落日,这里有机器的轰鸣和矿工的嘈杂;有深沉的号子和黝黑的脊背,同时更有惦念他的心上人。
夕阳下,孙少平走上山坡,望着映在眼前熟悉的景象,无限感慨涌上心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摸了一下眼角的疤痕,同时也擦了一下已经湿润的眼眶,他看到远处朝他奔跑来的小黑狗,后面还有明明,还有系着红头巾的惠英嫂……
矿区领导对于孙少平这次受伤的事很重视。少平刚回到矿上,便受到了矿区的热烈欢迎和隆重表彰,雷区长还讲了话,表扬了他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号召全体人员向他学习。
但矿区接着又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处分,说他作为班长,元旦那天让喝醉酒的工人下井,违反了规章制度,决定给他记大过一次。
雷汉义安慰他说:“不管是表彰,还是处分,都是些球!回去只管掏咱的炭!”
再后来孙少平又被评为先进模范,还被介绍入了党,成为一名预备党员。这无论是批评还是荣誉,都让孙少平忽然觉得内心有了更多的责任,肩头更多了担当,生活更有价值,他自己将会更加快乐而坚强地活下去。
终于安静下来了,所有的过去都已尘埃落定,喧嚣归隐,少平像以前一样投入了劳动,投入了生活,日复一日。
夜晚的时候他有时也会出来散步,有时会安静地坐在山坡上,望着缥缈而深邃的天空,陷入沉思。多少过往,多少蹉跎,还有刻骨铭心的、挥之不去的……晓霞。每到此刻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剐了一下,疼得直哆嗦,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个时候,惠英总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给他披上一件外衣,然后挨着他静静地坐在地上,然后给他递过手帕,也不说话。少平擦了一下眼泪,扭头看了看夜色下惠英那凝望他的眼睛,那双眼能看透他的内心……
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忽然有些释然了,谁还没有伤心事?惠英的心里不是一样的苦痛吗?自己总是这样是不对的,这种状态要尽快过去,痛不欲生是不负责任的,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太阳会照常升起。
风有些凉了,少平把手搭在惠英的肩头,轻轻地说道:“咱们回吧。”
领导的关怀,工友帮助,劳动的价值。还有惠英的温情,让孙少平感到生活的温馨。
让他更加欣慰的是明明这孩子很懂事,学习也好,最近考试总是得第一,体育比赛也拿奖,还是三好学生,孩子非常快乐而自信。
虽然厂里早就有对孙少平和惠英的风言风语,但人们似乎又觉得他们迟早要走到一起的,而且更应该走到一起,就连明明也有了变化,有了期待。有一次明明偷偷地跟妈妈说:“太喜欢孙叔叔了,以后让他搬到咱家里住行吗吧,他教我学习,还接我放学,小朋友们还认为是我爸爸呢,其实我觉得他就像我爸爸。”
惠英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故意噘起嘴,又用手指点了一下明明的额头说:“你怎么说起这个话?”
明明认真地说:“我早就想跟你说,可不敢跟你说,怕你骂我胡说。”
惠英心跳得很快,她拉住明明的手说:“儿子,你……真是这么想的?”
明明扑到妈妈怀里哭着说:“我是真这么想的,你说行不行啊,以后小朋友也就不笑话明明没有爸爸了。”
惠英一把抱住儿子,百感交集,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孙少平和惠英嫂的事也很快就传到了矿领导那里。
雷区长找到孙少平也问了一下,说道:“少平啊,你跟惠英好,大家都没意见,但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要慎重,要果断,不能拖拉,咱工农兵群众做事就要光明正大,要有个痛快劲儿,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能搞你你我我的资产阶级小调调那一套。”
少平也没有隐瞒,当即表示愿意和惠英母子一起生活,愿意和他们成为一家人,也是为了报答师傅王世才的知遇之恩,他郑重地对区长说:“请领导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一名国家工人,还是一名党员,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的。”
雷区长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孙少平,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孙少平也给家里写了封信,把自己准备成家的事跟父亲孙玉厚和哥哥孙少安说了。早在少平上次受伤住院时,少安过来看他,少平就曾经提过此事,少安回家后跟父母也说了,大家都没有异议。只是母亲觉得儿子找了个寡妇还带个孩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