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的时候，孙少平又坐上了返回省城的火车。

又是一夜的颠簸劳累。第二天上午，孙少平回到了省城。

这两天可以说是日夜兼程了。这个时候的孙少平感到确实有些劳累，他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孙少安看到疲惫的少平准时地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很不解地问：“钱凑齐了？这么快？”

“凑齐了。”少平说。

“你只是挣个死工资，不会有这么多钱吧？去年又给家里寄钱箍了窑，哪还有钱。借了多少？”少安说。

少平也没隐瞒，就把回家的情况跟少安说了说。

“什么？”少安听完惊讶不已，

“你用了惠英的钱？”

“嗯”，少平说，“惠英不让我去矿上借，坚持要用她的。”

孙少安下意识地用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摇着头说：“唉，少平啊，你让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你，你一定要好好对人家哩，这么好的人……只是，这次你哥这个人情算是欠大了。”

少平说：“哥，你也不要多想，惠英确实很好，她这么执意，就是要我们不要拿他当外人，她说还要跟我回双水村呢，我想……”

少安说：“举行个婚礼，对吧，这是一定要做的，其实我早就在想这个事，等眼下的事过去了，等你嫂子出院了，你们就回家，选个日子，摆上几桌，跟家人们喝上几杯，好好热闹热闹。嗯，就这么着，我来操办！”

这天的上午，按照手术计划，金俊海的心脏支架手术开始了。

少平帮少安补齐了住院费和手术费，扭头看见金秀从楼梯口走过来。

“少平哥！”金秀说，“我哥回来了！”

“金波回来了！他在哪？我过去！”少平说。

金秀说：“在手术室门口呢，我爸手术开始了。”

这些年来，孙少平多多少少也知道金波的一些事。高中毕业后，好同学、好朋友都各奔东西，各有选择，虽然金波的司机职业要比其他人体面得多，但是他却一直过得很压抑，他在青海当兵时邂逅草原牧羊女孩的故事一直很神秘。后来。金波到煤矿找过少平，或者说是辞别的，他要去青海去找梦萦魂牵的情人，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我哥这两年变化可大了，老了很多，他割舍不了那个草原上的女孩，你劝劝他吧，他是个多情种，陷得太深……唉，简直像个美丽的传说。”

少平也没说话，他清楚，他自己比金波也强不了多少。

金秀和少平一前一后向手术室走去，远远地看见金波在那里踱步呢，他踱到一扇开着的窗口，刚掏出香烟。

“哥！”金秀赶忙上前制止，“不能在这吸烟。”

“金波！”

“少平！”

金波和少平，两个惺惺相惜多年的老朋友又见面了。两人的双手都同时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千言万语，一时竟然无语。

“还是到外面拉话吧，这里不方便”，金秀说。

于是三个人相跟着来到外面的花坛边。

少平一直在笑着，金波也在笑着，虽然是笑着，眼睛里却闪烁着晶莹的光，少平说：“别来无恙？”

金波说：“还算安好。”

金波上下打量着当年的老友，少了些稚嫩和意气，多了些成熟和沧桑，脸颊依然削瘦，皮肤更加黝黑，尤其是眼角边那道伤疤绝对是经历过生死的印记。

金波肯定也是匆匆赶来，日夜兼程，只穿了平常的司机工作服，泛白的袖口略显油渍。少平摸着金波长长的略卷的头发，蓬松而凌乱，无数根银丝夹杂其间，白净的脸上带着无奈和憔悴。

少平感慨道：“头发都白了，何必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我们这都是怎么了？”

金波说：“一言难尽，万言难尽……，心中那个牵挂不曾了却，无法释然……”

像一道闪电，金波的话似乎刺痛了少平的某根神经，他禁不住张开双臂抱住了金波，金波也紧紧搂住了少平，两个人都流出来眼泪。

金秀翻着眼睛看着这对老友，撇撇嘴说：“怎么像同性恋啊……”

然后扭头朝手术室走回去。

金秀或许不理解，只有两个心灵相通的人，有着相似的经历，相似的伤痛，才能彼此相拥，相互慰藉。但大多数人多年以后，相互之间都有了距离。

一天过去了，金俊海的手术结束了，非常成功。

又一天过去了，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