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无力。
幸好,龚玉新日记上没记下自己真实感受和愤怒,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要是记下了对社会的想法,后果还真的难以预料。按当时的形势,进去蹲个一年半年的是很正常的事。
队里的批判会开的很严肃。龚玉新站在前边面向众人低着头,在队长的监督下,接受批判。
社会上历来是落井下石的多,常怀恻隐之心的人少。加之派系严重,都想表现自己。
帽子满天飞!
龚玉新被几个腕的吐沫星子几乎淹没了,手指尖戳到额头上,就差没坐飞机,没打耳光。尤其、有一个长得像棵不带叶的秫秸,两只狭长的蚱蜢眼,他是宣传队和篮球队的主力,批判龚玉新特别出格。这个人后来混到了副厂级,其升也勃,其衰也忽。在任没有两年,因为经济原因,一撸到底。要不是岳父家背景深厚,就踏进了监狱大门。
几个胆小的女工,吓得不是捋着辫梢,就是绞衣角、咬手指甲。这里,就有封爱萍,她眼圈发红,看得出眼眶的潮湿。
封爱萍是在宣传队排练歌舞《洗衣歌》、《丰收歌》时进到队里来的。
也是巧合,那天封爱萍从食堂里出来和几个女伴比歌。一鸟出笼,百鸟哑音。她一曲唱罢,别人没法唱了。
导演大喜,套用一句:不知西宾客,竟在此处。
当时喊到排练室试唱,不知忸怩为何物的封爱萍,张嘴就来。
那个清亮嘎嘣脆,就像半空中撕裂了玉帛!
几个领导高兴的直拍大腿:就是她!
被批斗的封飞宇心里晦暗透了,他可是才出校门,才刚刚十七岁,是连青年都算不上的青少年呵。
队长最后的讲话更是骇人,联想丰富,无限上纲上线,肆意恫吓。
龚玉新被吓坏了,每天低着头走路,脸上布满阴霾。
这段时间,是龚玉新人生的低谷,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心灵的创伤,影响了一生的思维取向、抉择、判断能力,也是他必须调离厂子,远走他乡的主因。
龚玉新在厂宣传队的经历,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段险滩。水下密布礁石、暗流,旋涡几乎把他吞噬,留下无数夜的噩梦。要不是封爱萍贴心的关怀,和不计后果的卫护,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延捱下去。
多年后想到封爱萍,龚玉新想到她还是充满感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让我度过那个年代……
宣传队是在七月上旬解散的,封爱萍和龚玉新都回到了自己的车间。
虽然以后,只要想还可以见面。封爱萍对龚玉新看了又看,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心结太重,忧郁的大男孩。他两眉紧蹙,满脸阴云,那场批斗对他伤害太深。
每当看到龚玉新垂头丧气没有精气神,封爱萍心里就霍霍的痛,她想融化龚玉新心底的坚冰。
于是上夜班和下中班,封爱萍都推着自行车在靠近的路灯下等。白班人太多,再说她性格豪爽,毕竟是个姑娘,脸皮在人前薄的很,尤其是怕人有女追男的联想。
七月的白天,遍地流火,入了夜,特别是午夜显得特别凉爽。俩人在纤云弄巧,繁星点点,凉风习习,路灯下行人稀少,两辆自行车在二十多里,半个多小时的骑行里,很是惬意。有时讲东拉西,也有时讲讲故事,无端的就哈哈笑起。
这时的龚玉新神清气爽,再也见不到忧郁。多年后龚玉新常想,封爱萍放到现在,应该是一流的心理治疗大师。
这天,又是个月明星稀的午夜。下了中班,俩人骑行了一会,封爱萍:今天我想唱一支才学的歌给你听。
龚玉新点点头,封爱萍的歌唱天赋好,唱出来的歌就是解忧药。
夜风里,虫鸣、车胎磨地的沙沙响,远处矿山倾倒矸石的闷雷声,封爱萍压低了嗓门唱:微风吹遍岸边垂柳,湖中花影移。游云遮住那一轮明月,月儿出没水中。送郎出征迈步云行,情比月夜浓。愿郎转战南北,早日荣立战功……
封爱萍的歌唱的好,掺杂了太多的感情。这让古稀之年的龚玉新,还能听到当年的歌声。
只是封爱萍不知道,龚玉新真的要远行。也就是宣传队解散的第四个月,父亲终于给他办好了调令。单位是有一百多公里的新建矿井!
办完调离手续,龚玉新出了监狱样的轻松。这块批斗过他的地方,是龚玉新永远的噩梦。
当他跨过排洪大沟,推开小院的门,把自己调离的消息告诉封爱萍。正在家里缝纫机上做衣服的她,瞬间木呆了那对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