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你别……别吓我啊。”
他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半夜三更,久疯未愈,毫无前兆的亲娘突然看着正常了,而且这么大年纪了,要知道,晚上给她洗澡的时候,她可还不正常着呢!
莫……莫不是回光返照?
林美琼现在的精神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不像之前,有时恍惚想起些什么又会头痛欲裂,根本思考不了一点。
她眼底噙泪,在昏暗得只开一盏老式钨丝灯的照耀下,更显得不真实,那一瞬间,黑叔以为自己在做梦,即使他这些年因为疲劳的缘故,大都沾床就睡,好久没做过梦了。
他抹抹脸,触感非常真实,另一边,身边又传来他娘熟悉的嗓音,他定了定神,突然起身打开衣橱,从一件件挂起的大衣或长裤里摸起钱,低头数了数,足有两三千块钱。
“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他马上做好决断。
在结果未出之前,什么想法未免过早,凡事都有个说不定呢。
林美琼赶紧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四处找绳子急着想把老婆绑在家里的行为。
黑叔手一顿,慌忙解释道:“我是怕她醒来没人在,要是乱跑找不到会很麻烦。”
以为他娘是对这事不赞同,他又摆出事实,“以前就有过好几次,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咱们先去医院,最晚下午就可以回来了。”
林美琼摇摇头,话说得语无伦次:“我不是,没有不对,我没事了,不要去医院。”
黑叔严肃着张脸,制止她要抢走绳子的举动:“不行,得去医院,看过我才能放心。”
想了想,他又安抚道:“不管什么结果,这事还是要医生下定论,你和我才能放心不是?”
林美琼见他态度坚决,清楚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这年些她有没有看过医生,她其实并没有印象,她对医院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年儿子满身是血推进急救室的样子,触目惊心,那种窒息感,想起来依旧令人厌恶得作呕。
她终是放下了手。
黑叔在她刚放下手的那刹,快速的给在床上还睡得人事不知的妻子绑好四肢,动作熟练,面无表情。
林美琼在旁边看得又险些泪崩。
反倒是黑叔,弄好这一切后,有条不紊带着他娘,开着他那辆三轮车就往医院赶,由于经常半夜出发贩鱼,三轮车车头的大灯换的大功率的,在夜灯稀疏的情况下不影响看清路况。
这还是他第一次半夜到医院,值班医生在听了他的话后,仅是表面检查了下林美琼的表面体征,再多的,还是需要等到正常上班后主治医生看看。
即使有医生的安慰,黑叔仍是惴惴不安,在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前,他不敢去奢想,但脑子里还是不由想到,如果这是是真的呢?
如果娘的病真的好了……
林美琼目不转睛看着这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即使她明确的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她缺席了十几年的儿子,她印象中那个二十多岁意气风发,因为为人大气,左右逢源的年轻人,如今看着却是面部沧桑,半头银丝,把真实年龄说出来估计都没人敢信的中老年人。
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亲近没有作假的可能,所以这个真的是她的儿子。
正因为了解这一点,她才更加痛恨,因为时间还短,她根本没时间去理清这一切,就连痛恨,她都不知该如何痛恨,她只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满腔酸涩的滋味侵袭她的四肢百骸。
“娘,你别哭呀,你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黑叔手忙脚乱的给他娘擦去眼泪,还是路过的护士看不过去,拿来一包纸巾,让他擦拭。
林美琼想说些什么的,她想安慰他,可未至的话语一开口就哽咽得发不出声来,嘴巴酸涩得不受控制。
还是见多识广的护士小姐马上帮忙控制她的情绪:“来,深呼吸,呼气~吸气~”
一连来了好几个回合,这情绪才渐渐稳了下来。
“这情绪大起大落的,不太好,你多注意一下。”她叮嘱好黑叔,见他表情慎重,才放心走开。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他俩人侧坐着,他突然就有很多话想要向她倾诉,就像小时候那般,有什么就说什么,可这么久以来,他好像慢慢失去了与家人沟通的能力。
林美琼看着他欲言又止,拍拍他的手。
“以前,你也这样,如果我难过,你就会轻轻拍拍我的手。”黑叔像是找到开口的机关,一旦开口,再说就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