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想到这里，崔姝挺直身子，语气坚定，想要替裴知妤劝回这份难堪，可裴知妤却比她更快一步。

“臣女并无异议，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她就跪在那里，目光平和，唇角微微扬起却并不露齿，截住了崔姝的话。

裴知妤知道，崔姝会看明白她的意思。

文帝面上很是满意，“好，那今日之后朕便会派人去裴家下旨，等太史令挑个黄道吉日，就接你进宫。”

“多谢陛下。”

待到裴知妤叩首谢恩后，文帝这才又转向崔姝，“对了，方才阿姝想说些什么？”

“回陛下，臣妇方才因听闻裴娘子与太子殿下的亲事过于欣喜而一时激动，还请陛下恕罪。”崔姝扯出一抹笑，垂眸欠身道。

她就坐在越皇后身旁不远，亦是上首，怎会看不明白裴知妤想要向她传达的意思。

方才，裴知妤行礼叩拜时，虽举止中规中矩，可在起身时，却故意让手腕处的玉镯向下挪动了半寸。

这虽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动作，可却早已被崔姝尽收眼底。

幼时她们初学规矩时，碍于嬷嬷严厉，时常相约一同偷偷逃学外出，也因此设计了许多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动作暗号。

手腕玉镯下移半寸，便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

此时，文帝自然明白崔姝是在故意找借口与自己周旋，可并未认真与她计较，只连连笑道，“无妨无妨，朕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越皇后亦轻笑着附和道，“皇恩浩荡，想必裴氏一族也定会无比感念天家荣耀。”

“好了，予也不想再过多拘着你们年轻女娘了。”

说到这里，越皇后又转向崔姝，笑得一脸慈和，“阿姝，你先去马球会上挑些自己感兴趣的乐子吧，予同知妤还有些别的话要说。”

“是啊，皇后可是在今日的马球会上准备了许多难得的好彩头呢，阿姝快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让袁家那小子给你赢来。”文帝此刻显然心情很好，笑得一脸开怀。

崔姝欠了欠身，“是，臣妇告退。”

说完，崔姝便由着一名宫娥引路向外走去，只是在经过依旧跪在原地的裴知妤时，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两人擦肩而过。

……

“沅沅。”

走出长秋宫后，崔姝本想直接换到连接南北两宫的复道上行走，却在听到一道低沉隐忍的熟悉声音后停下。

她应声回头，正对上文子端的目光，但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犹如往常一般，正温和地望着自己，只是这清明的目光里夹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探究。

崔姝没有多说什么，只稍稍欠了欠身，“见过太子殿下。”

这是在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中不知都是谁的耳目，她没必要在这些毫无价值的小事上给人落下口柄。

显然，文子端也想到了这里，他一摆手，“平身吧。”

“太子殿下是特意来接知妤妹妹的吗？方才皇后娘娘吩咐说还有些话要同她讲，殿下怕是要再等等了。”崔姝起身后故意笑着说道。

文子端明白她的用意，沉默着点了点头，直到周围看不见什么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阿姝，孤与子晟已经着人在马球会那边加强了戒备，你不用太担心。”

“太子殿下。”崔姝没有接话，只将目光移向文子端身后高大的宫墙。

文子端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怎么了？”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崔姝知道，裴知妤既已在帝后眼前应下这门婚事，那么不管日后裴家再如何为她争得太子妃的位置，都难以抹去她曾为良娣的难堪，裴家嫡女沦为姬妾的折辱。

片刻后，崔姝将目光收回，抬眸望向文子端，一字一顿道，“方才在殿内，陛下说即将迎知妤妹妹入东宫，封为良娣……殿下知道此事吗？”

她知道希望渺茫，可若是文子端事前当真对此毫不知情，裴知妤成婚后也能多一份体面。

然而，文子端的眼神却显而易见地黯淡了几分，那双素来清朗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毫不遮掩的复杂神色。

两人沉默片刻，崔姝看到，文子端虽眉心微蹙，可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孤知道。”

“……”

半晌，崔姝收敛思绪，神色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