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是个落寞消沉的流浪汉,他叹息着,一步三回头,笨拙的身子,像一道燃烧的环。遥远的天边,吹过来一缕风,遮天蔽日。环颤抖了一下,周身的热量消失殆尽,霎时,环的身子软沓沓的,暗夜,像一只斑额大虎,转瞬间呑噬了他。一些耀眼的星辰,在流动的天幕上,静默地眨巴着眼睛,没头没脑地晃动,似乎期待着什么。
后来,那轮飘渺的圆月,像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在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上升起,满世界的人,尽情沐浴着她诱人的清辉。
望斌和海棠从厂里走出来的时候,街面上人影绰绰,四下里笼罩着一层缥缈的薄纱,好多的车辆,载着一身雾水,奔跑着前往天堂。街弄里、朦朦胧胧的深巷中,小孩子们手提纸糊的天灯,满月的形状,手舞足蹈地嬉戏,放飞银色的梦想,俨然月娘下凡。
而本地人聚居的村落里,氤氲的烟雾犹如袅袅的炊烟;瓦盆里的元宝明明灭灭、密密麻麻。那些紫红的供案上,插着两支硕大的红烛,几缕高香;长方形的祭品盘子里,盛满云片糕、月饼、淡黄色的柚子、青皮梨、菠萝、香蕉……肉乎乎的供品上,粘贴着红红的纸片,犹如光怪陆离的喜庆符咒……
今天是个祈福的日子,更显得无比隆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华夏文明的传承弥久不衰,生生不息。工厂例行放假一天,白天,工业区的街道上锣鼓喧天。社区组织的玩龙灯,踩高跷异彩纷呈。广场上,还有猜灯谜比赛,招揽了很多人。就连河南人四处巡演的马戏团亦来凑热闹。望斌和海棠看了一会,又逛了半天服装市场,一天便过得差不多了。
晚餐还算凑合,汤汤水水的大锅菜,除了鸡鸭鱼肉,还增添了一两样凉拌小菜,照样吃得口齿留香。望斌还来不及抺去嘴角的一丝半点油星,海棠便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什么事啊?心急火燎的!”望斌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
“傻子!带你去逛一个好地方!”海棠的脸上闪着胭脂一般诡异的笑,漂亮的裙裾在风中起舞。
“有什么好逛的?白天逛的还不够呵,在宿舍吃月饼呗,我再去买两瓶啤酒!”
“傻子!就知道吃,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中秋节呀!还用问!”
“还有呢?你再仔细想想!”
“记不得哒!”望斌难受地挠着头皮,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傻子!你的三十岁生日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喝了迷魂汤呐?”
“噢……!我都忘记了,在老家今天都要打鸡蛋吃咯!”
“那我们今晚去庆祝一下!”
“庆祝个啥!你冇听老辈人说男人不兴过三十,女人不兴过四十呐!”
“你是不是心疼钱呀!一点情调都冇得!你冇听人说过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
海棠挣脱了男人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漂亮的马尾巴在肩胛上晃动着,一左一右,像在荡秋千。看着女人负气的背影,望斌怮不过,只能像一条尾巴,跟在海棠身后亦步亦趋。暮色深深,两人化作两条游动的鱼,在雾霭般的月影里滑行。
前边,出现一排排大红灯笼,极喜庆的色彩,就像天堂的入口。地面上,燃放炮仗过后的碎纸屑仿佛落英缤纷的花瓣,后来变成了天上密集的云彩。
望斌抬头看了一下门楣,闪烁的霓虹中,“君意佳”西餐厅几个大字特别醒目,它和天上的星汉交相辉映,构成了一道瑰丽的风景。
餐厅门口,矗立着两个巨大的花篮,金色的缎带在空中飞舞。旁边,身穿旗袍的迎宾女颌首而立,就像天堂的侍女。海棠径直走向餐厅的大门,一旁的侍女对她颌首微笑,作着邀请的手势。
望斌慌里慌张地跟在海棠身后,他看到许多光鲜的目光向他射来,像一支支利箭,似乎要洞穿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眼里立时长了刺。他想拉一下海棠,但拽了一下没拽住。海棠的手滑滑的,像一条滋润的泥鳅。
餐厅里张灯结彩,大红的中国结高低错落,犹如春天般的温暖。望斌侧了一下头,一阵悠扬的琴声宛如喧哗的水波,从高处直泻而下,霎时淹没了他的思想和意念,他杵在原地,像一个木雕。
“哎!过来呀!”海棠唬了一嗓子,他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无措。
两人在大厅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红木的桌椅,精致而典雅,桌面上一对喜庆的红烛,就像盛开的曼陀罗花,闪着天使般的眼睛。两个人相对而坐,海棠点了两份牛扒、两份沙律。第一次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