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翎在做梦。
她坐在碧梧苑的阁楼上,殿外正飘着大雪。
她看得出神,莲台是秘境之地,向来春和景明。
有人走了过来,声音含笑,“我落了东西在你这,你可发现了?”
她回头,依稀能看到是个样貌极好的少年人。
“是什么?”她听到自己问。
那人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她莫名有些心慌,想要起身去追,眼前的场景却忽然开始坍塌,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一片倾颓的废墟中,少年人单膝跪地,身形变得更高大了,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岁。
他抬起头,散落的长发下,一只眼凹陷,血污从其中涌出,沾了全身,玄翎这才发现他并非单膝跪地,而是断了条腿,
——右腿自膝盖上被齐齐削去了。
他还在笑,神情癫狂,一杆金色长枪直指苍穹。
他在说:“我、不、服!”
…………
一点凉意落在眼眶,玄翎睁开眼,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下雪了……·
玄翎伸手触摸到了一点冰凉的湿润。
四下望去,朦胧的月色下,触目所及皆是枯木林草,高山连绵,不见人烟,只不远处一条小溪流,不问来去。
玄翎突然想起什么,顾不得察看伤势,连滚带爬地起来找人。
江含青!
他在哪里?
江含青在圣火教的围堵下,变成龙身带着她逃离,他本就受伤严重,却还是死死坚持着逃出泽兰州,最终力竭,一头栽进了密林中。
每每想到那温热的身躯,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玄翎心中就堵得厉害,像被某种酸酸涩涩的液体反复浸泡。
她大声呼叫着,心急如焚:“江含青!能听到吗?!”
更糟糕的是,她体内的灵力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是丹药的副作用,也就是说,接下来十二个时辰内,她与凡人无异。
好在五感尚在,必须尽快找到人。
她目光急遽扫过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的草丛旁看到了一片黑色衣角。
玄翎眼神一亮,立刻跑过去,这一跑不要紧,钻心的疼痛却从右脚踝处传来,玄翎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扭伤了脚踝,想来是高处坠落造成的。
她当机立断扯下衣角,两手握住一用力,咔哒一声轻响,再用衣角层层缠住,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她满心满眼都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江含青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如果不是跟着自己,他此刻本该好好地待在上清学宫里,而不是生死未卜地躺在荒野。
玄翎拨开草丛,果然见到了昏迷中的江含青。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依旧能看出苍白的底色,黑色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到处是烧焦痕迹的破洞,露出里面乌红翻卷的伤口。
玄翎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直到探出微弱的呼吸,她才猛然松了口气,眼眶泛红地喃喃道:“活着,还活着……”
她心中涌起庞大的,如同失而复得的庆幸,让人几欲落下泪来。
“太好了。”
玄翎的乾坤戒中有不少疗伤用的药,大部分都是玄烟那丫头塞进来的,此刻却帮了大忙。
她从乾坤戒中翻出干净的衣物,撕扯布条,打湿了为江含青清理伤口,裸露在外的伤口还好说,再隐秘些的伤口……
玄翎耳朵红得厉害,暗暗唾弃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只是正常的疗伤,只是疗伤……
她不断在心中默念着,然后褪下江含青的上衣,等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完全呈现在眼前,玄翎的心中只剩下了心疼。
她凝神,快速上药,并包扎好所有伤口。
他的衣物已经不能穿了,玄翎只好在自己的衣服中挑了件宽大的外袍给他穿上,外袍是白色绣银纹的款式,看上去并没有很突兀。
雪瓣逐渐纷飞。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然大亮。
玄翎的发丝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她探向江含青脉搏,眉头皱起来。
再这样下去不行,江含青的内伤比外伤更加严重,她身上只剩些补充灵力的丹药,根本无济于事……
等等,还有生生造化丹啊!
玄翎眼神一亮,取出了造化丹,呼唤了半晌,丹药依旧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