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
舒望根据云燕飞的指示将书卷分类,这些书经过她的手,有些名字让她觉得眼熟,随手翻阅内容,居然还能跟着背出下一页。
云燕飞从书丛中抬起头,惊讶道:“同修也会医术?”
舒望摇头:“我不会。”若是她会,就不会不认识风云瞬息林那些药草植物,浪费了那么多,让她爹知道定要训她。
“我小时,父亲总爱念这些医卷哄我睡觉,每次我听了两三句就昏昏欲睡,没想到竟然还能记得。”
落云谷和她家实在是太像了,同样在山谷之中,溪水环绕,隔绝人烟。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家中只有父母和她,而落云谷随处可见忙碌的小医仙。
舒望自离家后再没回去,十多年都在流川,而今恍然来到这里,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药香,手边堆叠的医卷,无一不让她感到怀念,想到过去的日子。
——微醺的夏日,丛林繁茂,格外凉爽,到了夜晚临睡时,她吵着闹着睡不着,父亲就执起一卷医经慢慢地念。他的声音仿佛一条宽厚的河流,潺潺温厚的流动将她包裹,伴着窗外虫鸣细微,嗅着床头挂着的驱蚊香囊,安睡在每一个宁静的夜晚。
这么多年过去,舒望都以为自己忘了,如今来到相似的地方,仿佛一缕清风抚过她封尘的记忆,将那些藏在心底的童年唤醒。
舒望放下书,从回忆中抽出来说:“不过我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医术这些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学。”
云燕飞笑道:“我也觉得难学,毕竟可没有患者按着医卷生病。”
“我父亲也这样说。”
落云谷书阁一共有六层,越往上医经越旧,所存时间越长。
云燕飞抱着一摞书和舒望并排上楼,最顶上搁着一副人体经脉图,他扬扬下巴,眉眼飞扬道:“这个经脉图是我画的,同修,不是我吹大,我的画技许是比不了旁人,可若是论人骨和药草,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我。”
舒望看着那副经脉图陷入沉思。
小时她看天上大雁南飞,觉得霎时好看,央求父亲为她作画,而后得到一团肥嘟嘟,鸡似的大雁在天上飞。父亲似也觉得画得不好,当即说要再为她画一副——最后她就收到了完整的大雁骨架图。当时父亲语气骄傲,说外头的丹青手不及他半分。
“难怪我如今吃肉啃得那般干净,原来小时就有苗头了。”舒望暗暗想。
顶层阁楼有两列并的书架,上面放着整整齐齐的老医经书卷。
云燕飞一边整理,一边问舒望:“舒同修,你是不是和林子华一同去了万众宗会?”
舒望点头:“是,不过万众宗会怎么不见你们落云谷。”
“参加是参加,就是不去段家。”云燕飞露出微妙神情,追问舒望,“这次魔袭击了段家,有没有给段白来了惨痛一击?”
他双眼晶亮,显然十分期待。
“那倒是没有,他还没出关。”舒望心想他段家主得出关了,我才能给他来个惨痛一击。
云燕飞面露可惜,他一直笑不离唇,和和气气的模样,难得对段家这般讨厌。不等舒望发问,他就嘟嘟囔囔自己说了出来:“他们段家当真厚脸皮,做了那样的事还好意思让我师尊过去给他治病,可恨,可恨!”
那件事在落云谷不算秘密,是所有医修都知道的一件事,也异常惋惜的一件事——谷主曾收魔做嫡亲弟子传授医术,折损于段家家主段白之手。
落云谷视世间万物有灵者皆为平等,一视同仁,对于求医者并不拒绝,全都倾囊教授。
那个魔族少年长途跋涉而来,跪在谷前求医,他道自己是北陵边陲小镇的魔族,在仙门屠杀中侥幸存活,故而生出学医的念头,便独身一路历尽千辛,万苦躲藏才来到此。
彼时正值屠魔热潮,百家仙门以段家为首,成群结队绞杀存在于五域的魔,亦是仙魔之争最为激烈之时。
谷主没有拒绝他。落云谷中规矩是一视同仁,来此无论人还是妖亦或是魔,只要有所求医,便有所应治。
魔族少年隐居在落云谷学习,他勤奋好学,聪颖谦虚,性子温厚,若非那双如血般的眼眸,不会有人将他认为是邪恶的魔。他的才能赢得了谷主云景行的青睐,时不时提点他一番,时间长了,越发喜爱他,便将他收做嫡亲徒弟,以云姓为冠,把他的名字完整了。
云暮白——是那魔族少年的名字。
他说自己的亲人并无杀生掠夺,却依旧被不听解释的仙门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