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酷暑总算熬过去了，张平拂掉落在袖子上的蒲公英，毛茸茸的白冠毛极其脆弱，手指头还没挨上去，便向四周纷纷散落，光秃秃的嫩黄花球还捏在手上，玲珑走过来坐下，问：“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菜点了？抱歉找停车位，来晚了啊。”

平子摇头说：“等到齐了再点，免得不合各人胃口，莉莉，是确定来么？”

玲珑没有直接回答，盯着平子看了几秒，说：“半年没见，你瘦了好多？气色也没原来好？”

“哪里有？”平子摸摸脸，笑说：“出了这种事，谁也不好过！莉莉来么？”

玲珑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儿不是她？”

这家餐厅在东湖风景区内，湖边草地贮立着几个独立的包间，掩上门打开落地窗，近湖远山的悠然弥补了高菜价的落差值，莉莉倒是落落大方，绿色的无袖连衣裙，咖色小丝巾起了点睛作用。

风继续将薄公英刮进来，玲珑起身说：“还是关小点吧。”她拉窗户时，那么一池静悄悄的湖水，不觉有点出神，曾经要啄她的鸟现今何在？

“点菜吧。”还是平子叫回了她。

玲珑开车来这的一路上，心情不错，不知为什么，就刚才拉窗的瞬间，好像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心里空落落的。平子也是一脸的寂寞，莉莉干脆把菜单拿到手上，全权负责点菜、配的茶水和点心，玲珑有点羡慕地看着莉莉，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完全不让过去的阴影影响今天的生活？这是个生存技巧，真值得学习。

“好了，两位美女，我先祝个词吧。”莉莉举起酒杯，“今天这餐我请，就别aa了，别，你们俩别争着反对，听我说完。”莉莉清了清嗓子，自从她出院以后，人长胖了不少，她说：“姐妺们，敬胡胡一杯，”说到这里她似乎有点哽咽，平子眼立即红了，玲珑扫了一眼窗外的湖。

莉莉说：“十四年了，我们四个抱着一起取暖十四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大概就是我们聚餐的最后一次了。”

平子说：“呸，呸，我相信胡胡在上天，也希望我们三个能跟原来一样，”

莉莉打断她，说：“平子，我明天就走了，回家，我妈一直盼我能回去，她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照片、微信也都看了、聊了，觉得还行，回去就拿证。玲珑，别那个怪样子看我，我，累了。”

平子情绪有点激动，她拉着莉莉说着话，玲珑的思绪飘了过去，她想起乔仁的那个视频，好像是叫李建的什么银行主管，这段视频玲珑没有跟平子提起，她又想起一句话：你们四个人名义是朋友，实则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隐密。这话是谁说的，对，也是那个双肩包，自从那次分别后，玲珑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的消失如同他的出现一样，绝不拖泥带水。

平子推了玲珑一把：“你也劝劝。”

玲珑喝了口茶水，说：“平子，都是成年人，相信别人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特别是莉莉经了那么大一场劫难，她的这个决定我举双手赞同。”

平子泄了气说：“唉，那今天真是最后的午餐了。”

“以后还有我陪你。”玲珑笑着说，平子勉强笑了下没有吭声。

菜都上齐了，一道青苹果红酒鹅肝，椭圆大盘子上摆放的鹅肝只有小小的五片，一道茉莉花烤鸭，一道篱园东南下，摆盘特别出彩，一座惟妙惟肖的篱院搁在盘上，其实就是石磨豆腐烧芦笋。

三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尝了几筷子后都停箸不语，气氛有点僵，还是莉莉说：“原来四个人在一起，不觉得她的重要，我还总嫌她太吵，现在看来，胡胡才是我们的灵魂，她走了，我们连说话的人都没了。”

玲珑盯着莉莉，心想，如果胡胡还活着，她还会说这话么？

平子眼圈红了，她举起酒杯说：“为胡胡干一杯，也为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喝一杯。”

三人都干了，莉莉擦了擦嘴说：“真没想到，我一出院，就碰上这个事。”她叹口气说：“胡胡能够安心了，她离开不到三个月，最爱的先生也下去陪她了，总算又有人听她说话了。”

平子问玲珑：“出了那桩车祸后，你见过佳佳没？”

玲珑摇头，她想起那个头蒙丝巾的中年美妇人，说：“如果不是詹主任打电话我，恐怕现在我们也不会知道朱良出车祸死了。”

莉莉笑了下，说：“真是造化弄人，他推了我一把，把我送进icu，可惜我命大醒了，他倒被不相干的人撞死了，听说肇事司机是去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