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
他蹙起长眉,联想今日所见,忽的心惊——祖父文德皇帝的儿子如今还在世的,是不是只剩父亲一人了?
不但他的伯父们已尽死,连长成的堂兄弟也不剩几个了。
除了褚太后所出两脉,其余皇室后裔中,成年的不是被杀就是除了名籍贬为庶人,年幼的则在流放地战战兢兢的度日。
郦璟沁出冷汗。
好容易等到金乌坠落,他赶紧走密道去找母亲,谁知居所空空,裴王妃竟然不在。于是郦璟走到最里侧的隔间,坐在胡床上等母亲回来,大约是白日情绪激动,不多时他就挨着引枕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刻意压低声音的争执声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透过帘缝去看,只见楚王与裴王妃一站一坐,正在言辞激烈的争执。
楚王手上拿着本册子,激动道:“你我夫妻一场,纵然你做错了,我也不能去举告你啊!你老实把事说清楚,我陪你去给女皇陛下请罪求情……”
“求不了情的。”裴王妃坐在胡凳上,神情怅然,“我做下的事,死十回都够了。你翻翻那册子,七八年前我就开始暗中襄助曹王了。”
楚王踉跄两步。
裴王妃道:“很早以前我就看出曹王对先帝与女皇深怀恨意了。可他的母族没比你强多少,食邑封赏都是最微薄的,想造反也没余力,于是我就帮他了。”
“你,你……”楚王声音堵噎。
“你翻翻那册子,兵器铠甲,粮草军饷,甚至山河堪舆图我都给他送去过几份——你那皇帝嫂嫂还能宽恕我吗?虽然你毫不知情,也难免被我牵连。”
裴王妃拢了拢鬓发,面庞苍白镇定,“我是死定了,但你和阿璟还有生机。”
楚王发声艰难,“是不是敬廷被捉拿后,泄露了你的秘密么。”
裴王妃笑着摇头,“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连曹王妃都不知道。曹王不会出卖我的,他对先帝与女皇恨意滔天,巴不得我能隐藏下来,继续跟她暗中作对。”
“那是谁泄了你的底?”楚王急道。
裴王妃提高声音:“如今纠结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多亏了梁少监冒死送信,给了你我几个时辰周旋。你有宵禁通行的令牌,也有夤夜入宫的手令,你拿了这册子去宫里举告我。对皇帝说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一有察觉,就立刻前来禀告陛下了。”
“这些都是实话,你的确被我蒙在鼓里。你要赶在魏国夫人禀告皇帝之前,把我的罪证呈上去,你和阿璟才能活!”
室内静默,只有楚王粗沉的呼吸声,还有于傅母在一旁轻轻的抽泣声。
郦璟脑中空白一片,半晌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大叫一声冲了出来,“阿娘!”
裴王妃拦住了想去抱儿子的楚王,给了傅母于氏一个眼色。
于傅母一把抱住郦璟,并捂住了他的嘴。她是习武之人,虽已年过五旬,臂膀依旧强悍有力,箍得郦璟动弹不得。
裴王妃站起身,握住丈夫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是必死的,但阿璟不能死。你深知陛下的秉性,应知道我是绝逃不脱了。但你对陛下还有用,你和阿璟还有生机。”
楚王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急促道:“我在城外驻扎了两千亲信,能护着我们一家三口逃出去……”
“然后一辈子躲躲藏藏吗?!”
裴王妃奋力甩脱丈夫的大手掌,神情高傲,“我生于钟鸣鼎食的世族之家,自幼众星捧月惯了,过不了粗茶淡饭的逃亡日子!曹王妃费尽心力给敬廷安排了藏身之所,才一个月就被抓住了,我们又能躲多久!”
她上前凝视丈夫,“你是行军打仗之人,应知当机立断。若叫魏国夫人抢先上奏了陛下,之后你再怎么辩解自己不知,呈上再多的罪证,也是一文不值的!”
“是死我一个,还是我们一家三口共赴黄泉,这有何可犹豫的!”
“我要你活着,更要阿璟活着。他不但要活着,还要活的光明正大,活的锦衣玉食!我的阿璟不能风餐露宿亡命天涯!”
“请王爷速速进宫!”
楚王肝肠寸断,看看妻子,再看看小脸涨通红的独子,最后含泪掉头,大步离去。
郦璟拼命挣扎,他想叫住父亲,想说自己不怕吃苦,不要去告发母亲,奈何他人小力微,分毫挣脱不得。
裴王妃怔怔的目送丈夫背影,半晌后转身看向儿子。
她从妆奁台中取出一个小小玉瓶,将瓶中粉末撒在绢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