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枫停顿了一会，神思仿佛飞去了远方，良久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时间长了才知道，他就是个柴米油盐的普通人，一个大洋进的古籍，卖给人家五个大洋，还满脸的肉痛，大喊着不是熟客是不卖的。他总能想出些出人意料的点子，然后得意地笑着，像一只偷到鸡的老狐狸。自言自语之间，钱枫喝掉了整瓶的酒，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张若琳轻轻地拽出他握在手里的酒瓶，把他安顿在沙发上，又取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肘支着扶手，手掌托着香腮，目光深邃而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冰走后，王方舟也失去了再审的兴致，吩咐肖国强先回办公室后，自己便去落实老顾指认的事情。肖国强百无聊赖地拿起了一份档案，却根本看不进去，满脑子想着一会老顾到底会指认谁，指认后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想到指认沈怡宁的可能性时，想起了沈怡宁对自己的几次提点，确实都是肺腑之言，就起了提醒一下的心思。可是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如何委婉地提醒方法，眼见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就是几个站长的路远些也快到了，如果自己再不动作就没时间了，才心一横，一咬牙，一跺脚，向沈怡宁办公室走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上次的原因，沈怡宁态度冷淡了许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道，什么事？肖国强不以为意，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沈科长，审讯的工作应该是告一段落了，我想着一会科长就会知道结果，就提前来销个假。沈怡宁虽然装作不感兴趣，但还是循着肖国强话里的漏洞问道，结束就结束还应该，倒是通知开会了，但是没有说是通报审讯结果啊，再说也没这个先例啊。肖国强故作后悔的样子，哎呦，你看我这张嘴，又胡说八道了，不过一会大家就都知道了，就算说说也不算泄密，是吧，沈科长。见沈怡宁点了点头，又故意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共党说是一会要指认内鬼，不过依我看他不像真的要招，上次坑了曾科长一次，这次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沈怡宁听肖国强一说，自是心领神会，推心置腹地与其说道，这些话你也就是和我说说，出去可是乱说不得的。肖国强连连应是，一脸我们是自己人的表情。

可能是考虑到老顾的年龄，以及被酷刑己经折磨的很虚弱的缘故，老顾并没有被带上手铐和脚镣，并且还换了一身新的长衫，但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有些干裂，经过钢针扎过的十指，虽然包了纱布，依然隐隐有血迹渗出。而会议室里面，军统的几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大家彼此熟悉了起来，座位也就没那么泾渭分明了，夏冰依然坐在首位，左侧依次坐着刘福英，曾令，朱尚武，沈怡宁，右侧依次坐着韩立仁，计贤，廖朗，庞博。王方舟带着老顾进入会议室后，老顾向坐在首位的夏冰点头致意，说了一句，夏区长好！

由于王方舟通知开会时没说原因，所以大家突然看见老顾进来，便形态各异，显出一副众生相。刘福英早就通过曾令知道抓了个共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进来的是共党，至于是让他来会议室干什么，刘福英没有去想，他只想着自己毕竟是个副区长，这么多事被蒙在鼓里，看来真得找个机会给夏冰点颜色了。越想越是气不能平，脸己经阴沉的能滴下水来。曾令一看老顾的装扮，就知道应该是招供了，是来指认内奸的。他虽然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但脸上的肌肉却不由自主的抽动几下，内心更是如怒海翻浪，根本无法平静。他真心希望老顾能够指认出内奸，只要不是他，哪怕是夏冰，他都举双手赞成，但他是真怕啊，怕老顾咬住他不放，紧张的他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的手枪。沈怡宁也是提前得了消息的，所以早就准备好应对措施，以不变应万变。从人进来后，便一首没有去看一眼，而是对着镜子，一首补着妆容，但内心却不像手中镜子一样平静，纷乱的思绪让她握着的粉扑，都比平常紧了几分。其他人有的觉得事不关己，看了一眼就不再理睬；有的则比较好奇，一首在观察着老顾的一举一动。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

夏冰面若寒霜，冷冷地说了句开始吧。老顾用步履蹒跚的脚步回应着夏冰的要求，他先在刘福英身旁，停留了下来，煞有介事地仔细地看看了刘福英，又望向对面的韩立仁。然后老顾走走停停，一首走到沈怡宁身旁时，己经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然后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此时在座的各位也明白他在指认内鬼，有泰然自若的，也有害怕他胡乱指到自己头上，略显紧张的，曾令在老顾在其身边停留时，神经紧张到就像根即将崩断的弓弦，走过去时，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可现在刚刚平静的心又提了起来。果不其然，怕啥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