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只是这一次,朦胧的梦境清晰了许多。他见夜色迷蒙宛如混沌,忽而天边亮起一介幽光,嘒星的光晕从中蓦然扩散开来,如剑花惊艳绽放,似椽笔倒画一横,贯通在天海之间,而潜伏在地平线的光明立时若潮汛般飞涨,席卷一片,将万物普照在华光之中。而那一点幽光却从明转为了暗,但也只是徒然的,徒然地消释于曙天之中。
与之同时,黑甜中也被明晃晃地光线刺破黑暗,张伟从睡梦中苏醒。撑开饧涩的眼,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皮肤黧黑,努嘴认真的小脸。“是石头啊。”张伟甫一开口,才觉其声喑哑不少,微微抬头,一股眩晕感便从脑袋左右两边扩散开来。石头见他不适,连忙贴过来问道:“先生可还好吗,风寒可退了些吗?”
“还好。”短短二字,竟勾动喉头发痒,后续不争气地咳嗽起来。听着连珠价的咳声,石头赶紧上前为张伟揉着胸膛顺气,安慰道:“先生安心静气将养便是,莫说话了,需要什么,支使我就是。”张伟以喉音微微嗯了一声,他也知晓那头还有一众病患需要照顾,不愿多劳烦石头,就阖上眼,试图再度沉入梦乡之中。
仅是闭眼又睁眼,便轮转了大半个昼夜。起夜的张伟眸中幽影虽然未消,但凭累日的训练下,已是谙练了不少。悠悠离了平头案,张伟才发觉近乎一日的休息让他的状态好了许多,虽然犹有晕眩与痛感残存,也只是在扭动脖颈和仰头时触发,凭着记忆指引,他寻来盛水的葫芦满满饮下一瓢,慰藉着干渴的喉咙。
滋养完唇齿咽喉,下身传来的膨胀感令他难以再度入睡,张伟唯有选择出门去释放着压抑的生理。今夜天干无风,仅余老幼与病患的村庄格外得静谧,张伟实在不忍在这满是疮痍的地界留下些污秽,便特意找了片远离民居的地带去排泄尿液。而在这行路间,他忽而发觉困扰自己多时的黑暗又一次消散了些。
若把盘踞在他视线里幽深的黑暗比作一块吸光的幕布,上一次蜕变是四角蜷曲产生了柔化,那么这一次,霸占在正中的幕布则淡化不少,如同材质发生了转换,像是原本密不透风的幕布被磨砂过,能大致看到星月朦胧下散发的光晕。虽然犹是不甚明显,但好歹能甄别出事物的大致轮廓来,即便在夤夜里也能透过微光分辨出方向,不至于再似之前一般抓瞎迷途了。
满打满算,来至这方世界已是两旬有余,而他眼眸中苫盖着的黑暗恰巧也是消退两次,这很难不让张伟将其联系在一起,滋生出黑暗如潮信般每隔一旬就会消减一分的想法来。以他参照这衰减而言,当再有四旬到五旬时日,障目的黑暗便能全数消去。只是他亦不知,退潮之后,那离去的黑暗是否履信共潮生。
排解完前溲后,再颙望夜色,已是月将西沉。张伟徐徐踏上归途,正行半道,却在静谧的村庄内听到了几道突兀的声音。许是借着暮色行路,他们的话语声没有丝毫遮掩,除却对话外,张伟甚至能听见他们踏沙而行,脚掌摩擦在地面所发出的声响。
走了一段后,颇有些公鸭嗓的男子似是耐不住沉闷,向一旁的同伴问询道:“黄老哥,咱们都拖到兄弟们下去了一天,又守了个半晌,等到大半夜才动身起来,你好歹给我个准信,究极是什么活计能有那泼天的功劳?”
那黄哥尚未明说,便有一人用低沉的嗓音替他教训道:“你这憨货,声音且放轻些,把人吵醒不是又要多费一番手脚?你只管跟着我与黄哥安心办事就是,好处绝对少不了你,问得恁多!”那公鸭嗓素来与另一人不待见,被他一训斥,反倒更加逆反,嚷嚷道:“我自然是信黄哥的,但总要透个底给兄弟来安心不是,不然哪能踏踏实实办事。”
“鹏子,莫和老陈吵吵了,这样像什么话?老陈,咱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黄某人也不瞒你,这是宋爷私下交待下来的差使,教我们漂漂亮亮地把这事给收尾掉。”那老陈俨然明晓收尾的意思,不由迟疑了会,才挣扎着发问道:“这…这未免也太损阴德了,黄老哥,这怎使得啊?”那黄哥却是对他秉性相当了解,说出的话宛如恶魔的低语引诱着他欲罢不能,“庆祥啊,老哥知道你巴着赚钱升官,娶上婆娘才捎带上你,只要这一单做完,宋爷保管举荐你,定教你光宗耀祖啊。”
但这番说辞犹然不能让老陈泯去良知,他踌躇半晌,还是抗拒道:“黄哥,我是盼着升官发财娶老婆,但这种事要做下去,我怕不单是福享不到,我老陈家也要绝了后啊。”他连番地拒绝,惹得那鹏子相当不快,向黄哥大吐牢骚道:“恁地婆妈!黄大哥,我早同你说了这小子向来犹犹豫豫的,拉他成不得事,你偏看中了他这一身穷力气,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