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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二幕

赶赴进燃烧着的厅堂里。避开点燃的木料,匍匐过倒塌的框架,甫钻进封闭的厅堂里,他便发觉错估了火势得厉害。无孔不入的浓烟悄然地渗渍进七窍六藏,酷如炎炭的热气霸道地融蚀着四肢百骸,张伟原本就含混的意识不由愈发迷乱,眼中多出星星似的光斑,所见皆如滃染开来的绯云黑雾,身子骨更是越发绵软无力。

狠狠咬破舌尖,任血腥味在嘴里发散,张伟不吝自残地举动终于勉强地换来了一丝灵台清明。得亏小石头照拂得当,即便终日忙碌正房中的陈设也依然维持着原本有序的模样,农具物件多集中在另外一头吸引了火势,张伟只消避过掉落下的残烬,穿过燔烧(fán)着的藩篱,便靠近了躺有病患的土台。

朦胧中,但见土台边一团黑影正奋力扛着另外一团黑影蹒跚前行,可罹患的壮妇再如何清减亦不是双肩瘦削的稚子能以负担的,他唯有拼得青筋暴起,双眼外凸,竭力拖动阿娘的身躯,但也止不住时间从旁无情地飞驰而去,乘风将火势席卷开来。

奋力地努嘴咬牙,拖拽着阿娘臂膀的石头,用力一个不慎过猛,险些就跌倒在火场间,而当他复抬起头,却看到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入了这头。稍一分辨,他便惊喜地喊道:“小武哥!”张伟应着声凑了过去,浓烟中虽然模糊不清,但他分辨得出这是石头的声音,于是伸出手来,替他接过重担。

而当张伟搭手过来,转过身去,石头才见到他身后遍是殷红的血迹,沿着血渍向上追溯则是脑后可怖的窟窿,他不由情真意切地唤了声,“先生!”血液大量流失,加之不住摄入这呛人的浓烟,意识昏沉的张伟根本无暇回应他,只是微微摆了摆手,便一手撑持着焦火恣虐后的赤地,勉力扛着身后沉重的黑影徐徐向前而行。

随着时日变迁,火场里愈发烁石流金,烈焰高涨,原本稳定的架构经盘踞的火龙蹂躏后,无处不是纷纷扬扬的劫灰,梁材家私化为枯木框框当当地重重砸落。强忍着火星的刺痛,拨开拦路的桎梏,张伟终于在烈火中开辟出一条生路来,带领着石头与他的娘亲看到了坍塌的门板与外面清朗的夜色。

然而命运总是那般狗血而俗套,狎侮而嘲弄着众人。正当张伟为活路暗自振奋时,一截梁木无巧不巧地从上坠落,正如当头一棒打在张伟颅盖之上。梁木徐徐偏转落地,两头不住跳踉,框框当当的声响像是宿命无情的嗤笑在纵声回荡。遭此重创,瘫软在火场里的张伟只来得及蔑着目瞟一眼罪魁,意识便不自控地被黑暗给拖入深渊。

离生门犹余七八步之距,需肩负者却由一到二,哪怕石头鼓足血勇,抟尽气力,也无法挽引二人向生关挪动半分。

命运与炽焰凶恶地集至,不解人情地威逼着石头作出抉择。一面是师,一面是亲,两难取舍间,背负在张伟上的妇人忽而挣作起来,在灼伤的刺痛与拉拽间,其实她早已从黑梦中苏醒过来,奈何风热壅塞了她的喉管,使她发不出片语只字来。

她已是孩子沉重的负累,又何忍牵连为她不辞水火,蹈刃不旋的无辜,她扎挣着翻身脱离了张伟的背,任闻风而动的火舌舔舐上肌理与飘扬的黑发。石头见状,正欲将她拉回,可不知是火光中的幻梦,他为自己安心寻的借口,还是阿娘情急之下,冲破了疵疠的枷锁。她的声音是那般得喑涩沙哑,可语调却是那样得温柔慈爱,她道:“石头,不要管阿娘了,带着赵先生赶紧走吧。”

“不!”石头难得的抗拒了娘亲的吩咐,不顾一切便要将她从烈焰丛生处带走。可由得烈焰焚身,她也只是颦蹙着眉,教诲道:“你是大孩子了,石头,要听阿娘的…话。不要心…怀歉疚,好好的…活下去。”灼灼的火焰爇烧着(ruo)刺痛了身躯,令她的话语愈发断断续续,不成字句。

与之同时,越来越多的余烬与坌尘从上空跌落,她只能以对子息的慈爱唤醒着残躯里的气力,然后折换成一句高亢的,“快!”尽管满心不愿,可在娘亲的一再催促下,小石头只得咬紧银牙,抓住先生的肩头竭力往前逾越过拦路的火墙。

刚刚逃出生天,石头便放下了昏迷的张伟。打算折返去营救阿娘,可当他回身旋踵,却见熊熊烈焰交会,融成冲霄火海,将一切给吞没焚尽。仅在刹那愣怔后,石头便舍弃了人类先天对光与火的敬畏,欲要投身火海。但平地里忽而地一声“哥!”,猛然地叫住了他,再直视着招摇的烈火,石头满腔胆勇似是举火焚空,倏尔自熄,他唯有似软泥一般瘫坐在地,任微咸的眼泪满面。

而与之同时,缠系在张伟手上的那串手链的明珠似与高烧赤焰辉映,之前一闪而逝的文字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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