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察觉出几分不对。走近侧耳谛听,并未听见淙淙的流水声,以细碎的石子开路,也不似深渊谷地般久久不见回响,那就只有朝思暮想,如同桃源的九原山的山影。而当他大步向着黝黑的山影里凑近,以手触碰到粗糙干燥的岩壁后,他不禁为之涕零泪洒,然后愤懑地握拳一下下锤击着山岩,直至破皮淌血,手臂无力地软垂了下去。
为什么命运总是要这般刻毒而戏谑?!畴昔巴巴亟盼的桃源福地,偏偏如何跋山涉水也遥遥无期,待仅剩下自己这遗孤形影相吊,却又稀里糊涂地发见离救赎的坟地只有一日之隔。一日永隔天渊,其中夹杂的大喜大悲不由令张伟颓然坐倒,好不容易振作的情绪又涣散开来。直至天边破晓,东方渐白,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无意触碰到扎在裤腰上的钱袋与包裹好的戈头,他才感那遍体寒凉的感觉好上一些,渐渐焕发出些汗水与精神气来。
绕过拦路的山体,从一旁的直道横穿,身侧没有了同伴相随互勉,张伟才发觉孤独与饥饿是那般得难熬。分明早在穿越以前他已学会了成熟与独立,习惯了分别与孤独,可在这残酷无比的世界凌虐下,犹是不能将软弱与依恋剔除。
就地小睡了一个时辰,饥肠雷鸣又将他从熟睡中唤醒,为饥饿驱使下,张伟又一次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旅途。比起外头不毛的赤地,深入九原山范围后,可谓满眼黛色,即便暂未寻到山谷,果树,亦或着坟茔上摆放的供品,倚靠着树上的叶片与露水也勉强能果腹消渴。
困乏有树叶泥土为席被,饥渴有清露碧叶为饮食,在山中穿行两天半后,他终于听闻到哗哗的流水声,循声绕过眼前成荫的青树,与如鼓弯曲的山壁,一汪澄莹清波终现于眼前,张伟忙跑过去掬起一捧清凉碧水,洗刷着潮黏黏的脸。享受过暌违许久的清爽,慰藉完空虚的肚腹,张伟才回到一旁,爬上一棵碧树,以戈头慢慢地锯下根树枝,再将其削去多余枝节,挖空其中,炮制成简易的水壶。
一连制作出三个水壶,与一根防身的草昧拐杖后,他又回到泉边,稍作沐浴洗漱,拧干了浸湿的褴褛长裤后,再度开始了旅途。
自来到山林之后,不光夜里有银汉指明,白日亦有树冠无声地告知着方位,借由两方辅助,张伟一路向南。终于在入得九原山第四日时,地势变得平缓了许多,密林与脚下的路也有了开采与人为的痕迹。
祁柘固然说过九原是历代公卿之墓,然沿途所见也不尽然。堪舆虽是东汉为始,然鬼神之说早有,加之鬼贵同音,偶尔在荒僻处张伟也能看见某些胆大的效仿着孔夫子为防迷途,不知所往,而以坟丘私葬自家长辈,冀图贵气庇佑后代子孙。只是九原既为诸侯之荣宠,私葬俨然是不被允许的,是以张伟即便走过了好几个坟丘,也未能效齐人之福里的齐人,在坟地吃个肚圆。
但事有两面,借李二根当初相告,获麟于今仅十一年之隔,离素王谢世更是只有九年,虽然以坟丘代墓穴的事例更早,但估摸着也就是近几十年的情况。且丧礼之后,总需不时凭吊墓祭,凭此就足以说明,他离城镇或是新绛已越来越近。
有此驱策之后,张伟走得愈发快了,于这日傍晚他便见到了远方的袅袅青烟。这个时代应该还未有黄纸和冥器诞生吧?正当他疑惑之时,绕过片树林,但见不远一片浅草地上,赫然伫立着一座草庐。原是柴火炊烟吗……不对啊,他刚察觉出这逾常,拐角处就走来两个身着轻薄单衣的壮年男子,双方照面相看一眼,张伟还在打量,对方两人却已忽视了他,径向草庐大步走去。
毕竟连日都是靠叶片过活,没怎么吃过热食,好不容易撞见生人,张伟迟疑片刻,还是厚脸皮地不请自来,叩响了草庐的门扉。不料刚叩板门两声,方进去的两名男子就厉喝道:“快滚,没赏你的!”语气凶狠没半点回转意味,张伟也做不出强闯这等事,只好退却,可他刚转过身便撞到某人结实的臂膀,不由身形有些趔趄。
身后那人倒是个好脾气的,不单扶了张伟一把,还为他说项道:“成日吼来吼去的!人家亡命了这么久,就想吃点热乎的,你分一口又怎么了吗?”张伟趁时退开一步,端详着为他出言缓颊的男子。果不其然,只见其身着一袭制式皮甲,衬得昂藏颀长,眉目英挺。
适才他之所以觉得逾常,正是因想九原这等公卿长眠之重地,而偏偏有座草庐明当当地建在白地上。如今见着这军哥儿,答案也随之水落石出,这草庐定是由吃皇粮,戍卫在此的军士们兴建用以休憩的。也无怪对方如此恶狠狠的,灾黎哀鸿一批又一批,没个止境,纵起初于心不忍,自个儿又没有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