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宋金交战,赵榛更加觉得住在外城甚有所得。
金军南侵以来,赵桓诏令河北、河东以及京畿等地坚壁清野。这些地方的百姓纷纷涌入汴京。
平阳郡王府地处东城交通要冲,周围不免会聚集流民。
赵榛不忍心流民挨冻受饥,于是下令在王府四周空荡之处搭设帐篷、施舍热粥。
城中相当一部分流民便挤在王府四下狭窄的地方,等着每日施粥送菜,倒全活了不少流民。
此时全城又在盛传郭京可以请来天兵天将相助,所以城中的气氛一天天活泛起来。
加之近来戒严令有些松弛,白天几乎恢复如常。
而平阳郡王府从不驱赶流民,且日日准时施粥,故才几日王府周围又聚集好一些流民,都是从城中其他地方慕名奔来的。
这本是赵榛乐得相见的好事。
但今日他出了王府之后,心头立刻变得沉甸甸的,周围聚集着流民并非一件喜事。
并不是赵榛嫌弃流民,而是举目望去,遍地疮痍,令他心伤。
王府周围,成群的流民睡在路沿边、屋檐下,衣不遮体、流离失所,呻吟哀哭声不断,一副悲怆的景象。
任谁看在眼中都会感到刺痛。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于兵荒马乱之时流落异乡,处境之难,可想而知!
更何况汴京即将陷落,赵榛身为皇亲国戚,可以从容地铺设后路,但这些流民却没那么好的待遇。
他们本以为逃到了京城,就能保住身家性命,却不知汴京即将沦入金人之手。
金人看待宋人,好似虎狼看待羔羊,除了磨刀霍霍、杀猪宰羊,岂会网开一面?
陷落之后,汴京必是一副地狱的景象。
赵榛心中喟然深叹。
旋即又叹道,仅凭一己之力,仓促间如何能挽大厦之将倾?自己虽有心却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厦颓然倒塌。
世人皆醉我独醒。
举国上下对汴京的命运毫无预料,只有他这个后世人清楚。
代价就是独醒带来的痛楚。切肤之痛。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弱则民伤,国家强大才是正途。
这一刻,赵榛望着满目流民,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道理。
赵榛满怀心事,内心悲痛难忍,忍不住踢马快行,如出逃一般逃离王府四周。
一行人沿街往西,连过了两个街坊,流民的人数渐渐少了,本地居民越来越多,喧闹的市井气息越来越浓,赵榛才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已无心领略这个时代、这个伟大都城的繁华。
对北宋王朝来说,此时正是日落西山的最后晚景,恰如那一抹夕阳,要赶在无尽黑夜到来前投射出全部光华。
虽然绚烂夺目,背后却是即将而来的行将就木与无尽沉寂。
赵榛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骑马前行。
除了马蹄声,队伍一片肃穆。
路上百姓知道这一行人非富即贵,纷纷避让。
赵榛不觉过了几座桥,上到府前街,又过了保康门,进了内城。
由于戒严缘故,汴京内外两城只开南边两门,即外城的宣化门与内城的保康门。
过了保康门,算正式进入内城。
有宫中太监引路,守门卫兵不敢为难,躬身让众人进了城。
出了保康门又折向西,行到御街便一路向北,不一会,一座雄伟的城墙耸立在前方。
城墙上的门楼极为高大壮丽,乃宫城的正门,宣德楼。
行到近前,只见城墙俱是用青砖条石镶砌而成,砖石上,雕镂着龙凤腾云驾雾之图。
宣德楼城楼雕梁画栋,层层椽子与屋脊粗壮厚实,装饰着各色雕刻与彩绘。
楼顶覆盖金光灿灿的琉璃瓦。
此时已过辰时,天气寒冷,不过太阳已经升起来,朝阳如冰,照在楼顶上,折射出莹莹的五彩之光。
楼下五座城门,都刷着刺目的红漆,门上钉着金针,十分耀眼夺目。
已经过了入朝时间,宣德楼正门紧闭。
随行的董策率诸侍卫留在宫墙外,只由黄经国单独领着赵榛,自东侧的掖门穿过宫墙,待当值的亲卫班直验过金鱼袋准许进入后,才算进到大内皇城。
掖门后是一条东西的小街,依次排列着一溜儿的屋子,乃是三省宰执办公的都堂。
沿着小街又往东,穿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