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的房间在后殿西侧的头一间耳房。
他回屋换了衣裳,稍作歇息,往外一看,诸人都待在各自屋子里,屋外静悄悄的,借此良机赶紧出屋往前殿走去,悄悄地赶到东首边的侧殿。
是李回休憩之处。
李回自在地躺在摇椅上,椅子上皮裘拥簇,将他裹在其中,秦桧不等禀报完毕,紧紧跟在侍卫之后进了侧殿里屋,不请自入。
李回自顾自悠哉地摇晃着躺椅,抬眼看见秦桧,毫不惊讶,也不起身,挥手将侍卫随从屏退,躺在椅子上,笑着对秦桧道:“会之老弟,想不到是你陪伴信王出使金营啊。”
秦桧不介意李回的态度,走上前,扶住他的摇椅,止住了摇晃,回之一笑,道:“少愚兄,还是老毛病?无床可以,无椅则不行!”
李回叹了一口气,道:“唉,每日沾床睡不着,在这躺椅上倒睡得香……真不知道何时染上这怪癖的。”摇椅被秦桧止住了,他起了身,突然笑了起来,调侃道:“你还不是一样?那爱干净的臭毛病好了没有?”
“哈哈”,秦桧被他当面指摘出问题,竟然不觉得难堪,摊开双手,笑着回道,“越来越严重啦!你看,回屋我就洗的手,心中才安心一些。”
“你呀,这是洁癖,言官做久了,眼里容不下沙子,久而久之,嫌这脏嫌那脏的……我看你中丞之位坐得久了,该动一动、挪一挪啦。”
秦桧微笑不语,等李回走到跟前时,得意地笑着,问道:“我让人给你送信,怎么?你把他招到自己麾下用上了?”
李回反应很快,立刻回忆起这件事,指了指秦桧,意味深长道:“哦?你说那姚信仲?这小子机灵,我从京中到地方,身边正缺这样一个人,会之老弟的人不就是我的人?不用上,怎地还要客气?”
秦桧只听不说,李回又道:“会之呀,这小子原来是三原姚家人,乃姚武之之孙,姚弘毅之子,可惜是小妾生的,庶子,他两个哥哥,姚友仲、姚平仲目下都在京城做了都指挥,只有他在我这边营做个小小的营指挥。”
秦桧忍不住插话道:“他是姚家的子弟?我倒不知道,歪打正着了。”
姚家又是西军的军事世家,世镇西安。
姚武之即姚兕,此时已去世。姚弘毅即姚古,乃姚兕之子,年初任河东制置使,因为兵败导致种师中战死,现被贬黜岭南,但对世家而言,一时之起落不过是癣疥之疾,无伤大雅。姚家仍是西军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想到这,秦桧道:“少愚兄,毋管他嫡出庶出,有姚信仲这条线,与姚家总有份交情。再者,庶出的子弟,可得世家势力雄厚之利,而无嫡子跋扈之害,用心培养,不失为得利助手。”
李回捋须颔首,不住点头,显然非常满意。
秦桧忽然道:“我关心之事,倒不在这个姚信仲身上!”想了想,对李回摊开心事,道,“少愚兄想必见了我让他递过来的书信……不知作何打算?”
“嗯……”
李回知道秦桧今日过来,必定要问这话,心中已有准备,但是故作矜持,直管摩挲胡须,沉吟不说话。
秦桧催促了两声,李回才慢吞吞道:“会之老弟,信王出使一事,虽然存在颇多蹊跷之处,但乃官家亲自首肯,如今他肩负皇命,我岂能轻易将他扣留在此地?”
十一月六日,秦桧过汴京北郊,不知赵榛的行程,怕与自己的计划有些抵触,借机让姚信仲给李回转交一封信,原来是这事。
秦桧见李回的态度有些暧昧,急切地回道:“少愚兄,我知道你难做,但是找些理由,延迟数日,待皇城司、开封府干员前来亦可啊……”
秦桧这么说,李回径直走到书案旁,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一册公文,递给秦桧,道:“前几日开封府判官霍叔白以密事会我,我已将他打发回去,这是我即将呈给官家的折子,会之弟既来,可先观一二……”
秦桧毫不客气,接过折子,细细浏览。
秦桧阅读空隙,李回站在他身后,顺便又瞅了一眼折子,在秦桧耳旁道:“会之,我大略了解一些情况,会之老弟那日被信王诓到南门,他自东门走了,想来他是有意而为之,次日霍叔白去找了老弟,会之才知信王已从朝阳门出了汴京,这才追赶过去,没错吧?”
秦桧不语,李回所言非虚也。
李回继续道:“会之掌管着御史台,开封府希望你一并参与此案……”
这也应是秦桧写给李回的书信里提及的事。
李回说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