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的嘴微微张开,震惊到做不出反应。
童老师……在她眼里完美无缺的人,竟然喜欢女生。她并非觉得这是缺点或者污点,但对于社会而言,又确实是很多人无法接受异类。
她悄悄打量童老师的脸,心想,这么美、这么温柔的人,如果真的喜欢谁,谁能拒绝呢?
哪怕是女生……
“童老师……”
“你会帮我保密吧?”童谣笑笑,“我烦恼还不止这个呢,有时间再和你讲。”
女孩点头,眼睛里又有水汽。
“你爸爸呢?”童谣没见陈柏豪的人,有些疑惑。
“他跟妈妈出去了。”女孩说。
“妈妈?”
“嗯,他们离婚了,”陈沫低下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次爸爸想找妈妈借钱,妈妈想把我接过去。”
“你怎么想的?”童谣接了杯水,递到女孩嘴边,“渴了吗?”
陈沫摇头,半晌后,她说:
“我不想跟妈妈走。”
她很清楚,从自己七岁起的九年时光中,那个女人就缺席了每一天,没有为她的成长出过一分钱,甚至没有来看过自己。“妈妈”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她,然后趁着年轻貌美迅速改嫁,与她和爸爸再无联系。现在她长大了,出事了,那个女人也许心软了,想起还有这么个遗忘的女儿,于是大发慈悲地要接她过去。
何必呢。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自己有那么不堪吗?曾经天天哭着要见妈妈却一面难求。但凡那个女人有一些爱自己,自己也未必会在病床上。
现在,那个女人有了新的家庭,而她走了,爸爸就是孤身一人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
先进来的是一个艳丽的女人,童谣打量着她,她看着很年轻,细致观察才能窥得化妆品下的皱纹,五官和陈沫如出一辙,难怪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女儿。她身后的男人身影有些佝偻,见到病房里的人,勉强一笑:
“童老师来了啊。”
浓妆艳抹的女人踏着高跟鞋走到床边,哄道:
“沫沫啊,我和你爸爸谈过了,还是看你的意思,你是想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
“你……”男人脸色苍白,想要制止,又垂下了手臂。
“你跟着妈妈,妈妈带你去美国治疗,好不好?你小时候不是说要去美国玩吗?沫沫?”
陈柏豪无力地低下头,他想,这是报应吧,是自己把女儿逼到了轻生的地步,而现在,审判他的人,又是自己的女儿。
女人的手抚上陈沫的脸,女孩扭头,却是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记得小时候啊?”
女人愣住。
“当时怎么自己走了不让我选呢?现在想到我,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了吗!”
很难想象一个16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无情又现实的话,她越说声音越大,几乎是歇斯底里,牵动了伤口,又止不住地咳。
女人的手僵住,又听女孩继续说:
“我不会跟你走的。”
“沫沫……”女人的表情无比受伤,摇着头,似乎要哭出来,“你怎么能这么伤害妈妈呢……”
陈沫闭上眼,隔绝了外界。
而陈柏豪,坐在椅子上,扣着双手,低头无声地垂泪。
“沫沫……爸爸以后绝对不会逼你了。”他不断说着。
伤害的造成,只要一瞬间。人们可以快速原谅别人的过错,但留下的伤痕,只有时间能抚慰。伤口愈合,可偶尔想起时,那时的伤痛仍然记忆犹新。
真正的痛苦从不会被遗忘,它只是深埋着,像老兵体内无法取出的弹头,不被常人所触碰。
而在童谣心里,这些孩子都是天使。至少每个人出生时都是的,只是有的人被剪掉双翼,有的人无依无靠又被堕落蛊惑。
她只是试着想在她们坠落时接住她们。
她走出医院,用手遮着下午的骄阳,回去赶下午的课。
today iy.
第五十七章:谁也没有戳破那层话语
生活终究还是重新步入正轨。
陈沫的治疗很顺利,头部和右手都没有多大的损伤,也许有一天还能看到她重返一中。四班把教室后面放了一个录像机,每周都会有人把课堂录像带到医院,而徐茵则担起班长的职责,常常会复印自己的笔记带去和陈沫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