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要和他一起去。

浴室是一个很适合整理思绪的地方，热汽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裴亦行想了很多。

比如该换个大点的房子，当初条件有限，但现在不一样。比如他的学业其实比较繁重，要重新分配一下时间。比如毕业后的职业规划，从前的一切可能都需要推翻。

很多很多。

直到热水将泡沫淋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沐浴露清新的草木香味。

裴亦行简单擦了擦身子，裹上浴袍的时候，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疤。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非要遮掩这道疤的想法，只是太长太深了，只要被人看见，就会引起无端的猜测和小心翼翼的询问。

很麻烦。

发丝上的水珠落在肩上，白色的浴袍染上湿痕。裴亦行插上吹风机……吹风机好像罢工了。

裴亦行愣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拍照搜索了一下吹风机的价格。

竟然还挺贵。

他下意识拍了拍手上的吹风机，但是罢工的工具好像没有重新开始工作的意思。

这么贵的东西质量怎么敢那么差？

莫名其妙收到一条转账信息的许然：？

几个意思？零花钱？

裴亦行：【我好像把你的吹风机弄坏了】

许然：【头发吹了吗？】

裴亦行没来得及回，那边又很快的发过来。

【过来】

裴亦行看着这两个字。

【我这儿还有吹风机，不能湿着头发睡觉】

裴亦行在许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发消息还是该敲门。

许然将门拉开，手里拿着干毛巾和吹风机，看见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微微挑眉：“过来了怎么不说？”

裴亦行不知道怎么回答，还好许然也没有深究，让他坐在椅子上，用干毛巾轻轻擦拭他的头发。

擦到不再滴水，才打开吹风机。

温热的风和耳边“呼呼”的声音让裴亦行终于回神，他想接过来，还没碰到吹风机，就被避开了。

许然漫不经心地说：“我来。”

他拨弄着裴亦行的发丝，指尖也染上一点尚未散去的潮湿水汽，半湿的头发软软的搭在他手上。

“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他问。

裴亦行就说：“明天去剪。”

“嗯，我陪你去。”很理所应当的语气。

吹完头发后，许然平静地问：“要不就睡在这里吧？”

床很大，是两米的双人床，床单被套都很干净。

裴亦行转过身，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许然就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睡衣，递给他。

是短袖短裤，这个季节也本该这么穿。裴亦行抱着衣服走进了他的浴室。

其实他知道许然看见过，在许然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但是大概没有这么清晰。

所以许然还是怔住了。

许然看着他的伤痕，在他想要挡住之前，率先拉住他的手腕。

许然摸着他手臂上狰狞凸起的疤痕，又一次认真地问：“真的不疼？”

“真的。”裴亦行笑了一下，“但是你摸的有点痒。”

不能摸，那就换一种。

许然立刻改正错误，抬起他的手，用唇碰了碰。

世界上没比这更温柔的触碰了。

刚开始睡觉的时候是很规矩的，毕竟床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子，他们本也不必贴得很近……本也不必。

裴亦行在许然怀里惊醒，不自觉地轻微发颤，等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才慢慢缓过来。

他依旧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接触，好像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没有在别人怀里睡过，久到什么都记不清。

许然睁开眼，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并没有放手，而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如果我来的早些就好了。”

这句话带着半梦半醒的沙哑，却一点也不轻佻，裴亦行在他怀里悸颤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过了很久很久，裴亦行才低声说：“你来的时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