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最嘈杂之处莫过于永宁殿。

“圣上，‘普天同庆’的贺卡写了多少了？”

“二百三十五张......二百三十六张......二百三十七张......干站着干嘛，你就不能帮寡人数一数？！”

“圣上，小的将朝臣们的贺帖放在这里了，还望圣上依次批阅，明天就要分批发回。书案左边那裸是今年有功之臣的，右面是国公亲王的，这两摞要先行批完，附上贺礼送回，具体贺礼礼部已经准备好了。您脚下的是地方官僚的，可以晚些批阅，只是要注意帖中措辞，有些官员明年位置有所调动，还望圣上在回帖前先行查阅——”

“左边那摞是功臣的，右边是亲戚的......你刚才说我脚底下那摞是干嘛的？”

“那摞是地方官僚......”

“圣上，工部已经赶至出御花园灯会布置的图纸了，还望您批准，那边才好动工！”

“看什么看，准了......等会！那个像奥特曼的花灯图纸是怎么回事？！不符合时代背景，换掉！”

“圣上，礼部来送祭灶章程了，还有千灯佛堂那边——”

“圣上，这是太后送来的年饭赴宴名录，还望您过目一二！”

“圣上，长吉都统李浩元已在京中安顿下来，请问圣上什么时候召他来述职？”

“圣上，又有十来篇呈文要求您严惩琉容华，弥补娴妃娘娘，以表奖励贤德、惩治小人......”

“圣上，该是去各书院巡视的时候了，往年这个时候总要去赐福一二的。”

“圣上！不好了！太清宫走水了！！！”

“圣上，嘉贵妃差宫女来问您，最近有没有在永宁殿附近看到一条杂毛狗？”

“圣上，梨芳庭要怎么处理——”

“圣上！！！！！！！！”

“圣上——”

“圣上......”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秦奉安紧紧捏着笔杆，眉头紧皱到几乎要竖成九十度。他的脸色像煤球一样黑，眼中透着难以遏制的怒火。干涩的笔尖与宣纸之间飞速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擦出火星。

他的手腕动作迅猛，力道不断加重，墨迹在纸面上纵横交错，似要将宣纸碾压穿透，每一笔都带着怒意。

“真是......”

秦奉安嘴唇哆嗦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怒吼道，

“够了！！！！！！！！！！！！！！”

他到底是皇帝还是牛马？！

为什么过个年，官员们一个个都赋闲在家，只需随手批阅些公文，而他却要应付这一大堆事务？！

来送奏报和贺帖的小太监们被秦奉安吼得当即浑身一抖，个个齐齐跪地，吓得噤若寒蝉，头低得几乎贴到了地面，心中无不忐忑不安。

秦奉安黑着脸，冷冷一扫，目光如锋芒般从跪地的小太监们身上划过。他眼神锐利，视线一一掠过，小太监们只觉背脊一阵发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秦奉安随意指着一个不认识的太监，问道，“何处任职？”

那小太监不敢抬头与秦奉安对视，哆哆嗦嗦地回道：“回圣上，明、明德殿......”

“明德殿？”秦奉安疑惑问道，“往常太后有事，不都是寒霜来报吗？若是寒霜有事，也该是小游子，怎么今儿是你呢？”

“太后那边事务繁忙，连圣上派遣过去帮工的琉容华都忙得分身乏术，寒霜姑姑和游公公自然脱不开身。这等送信的差事，便交给了小的......”

“哦。”

原来太后那边也很忙。

秦奉安又扫过其他跪倒在地的小太监，发现今日前来送奏报的太监大多面生，显然并非往日熟悉的宫中内侍。看来的确是人手紧缺，从别的宫里临时调过来了不少。

这些生面孔让秦奉安的眉头越发皱紧，心中隐隐感到不满，甚至有些焦躁不耐。分明是年节，朝里朝外之事竟然忙到这种地步，连内宫人手都要借调。

虽说不少人因年节将至而得以闲散片刻，但只要还有人和他一样忙碌，秦奉安便无法轻易发出那句“凭什么寡人要在这儿一天到晚当牛做马”的抱怨。

身为九五之尊，责任之重、劳心之累，终究是无法推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