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月真正到来之前,文辉和瑞艳在这个庞大的工地上已经干了有一段日子。在这期间,各方面都有表哥高贵兴一直在照顾着他们,这倒使他少了几分初到此地时的慌乱和煎熬,也就能安下心来打工挣钱了。
可是每当他一个人坐下来抽烟歇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各种不甘。想想小涛,他们本来是一对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小涛在宽敞明亮的大学,而自己却在这嘈杂的建筑工地,这使他多少有些沮丧和懊悔。于是他会气得一下子掐断烟头,猛然地站起来向远方不停地张望,不停地哀叹。
这种四处漂泊的打工生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也想和别的年轻人一样穿一身体面的衣裳,出入在繁华的商场,和朋友一起喝茶饮酒,和恋人一起花前月下,毫无牵挂地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地活着。但是,当他目及四周这一片杂乱不堪的建筑工地的时候,他的思绪立刻又被无情地扯回到了现实中来——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工地上打工的人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他们当然为的都是一家老小的生计,再苦再累也不怕,也不会向往这座城市那些灯红酒绿的场合。可文辉不一样啊,说到底他还是个年轻人,正是和尤小涛一样的大好青春年华,让他在这里忍受寂寞,整日起早贪黑地工作,忍气吞声地干苦力活,并历经重重生活的磨难,这对他来说真的有些残忍。
“文辉,实在是累了的话就请假休息两天吧,我看你一天愁眉苦脸的,我带你出去转转,出去放松放松。”高贵兴走了过来,对正在干活的文辉说道。
“表哥,我现在没心情,再说了,这城市的消费这么高,我出去了还不是白花钱。”文辉撂下了手中的活儿,坐在地上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哎呀,能花多少钱?再说了你表哥我这点钱还是有的,不然这包工头不就白干了。行了,我给你去老板那请假,这个你别担心。下午下班了洗个澡,换身衣裳,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行吧,我听你的。”面对热情的表哥,文辉心里升起了一阵温暖,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当他终于熬到下班的时候,他才疲惫不堪地回屋好好地洗漱了一通,接着又换上了一身从家里带来的干净衣服,看上去倒真的符合这城里人的形象了,至少看上去不像一个灰头土脸的打工仔了。
他跟着表哥来到了市里的繁华地段,看着一排排高楼大厦,一辆辆豪华轿车,一群群闲适又时尚的行人,他的一颗心才终于暂时地忘记了之前经历的那些痛苦。
这时候,城市的灯光已经逐渐闪耀起来,人类物质文明的至高境界开始上演。川流不息的车,精彩纷呈的广告牌,五花八门的店铺,飞舞跃动着的阑珊灯火……
文辉行走在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内心却总感觉到一阵阵莫名的空虚和不适,他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自己的人生,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因为周围全都是幸福而富裕的人群,都是在真正享受生活的人,而自己不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漂泊无定的为了生活和家庭不得不吃苦受罪的青年农民工。
所以这一切绚烂多彩的景致只会让他变得更加自卑,更加无所适从,从而不由地悲哀自己的命运。看着大街上的那些人一个个轻松闲散的表情,一个个冷漠高傲的眼神,他的心里这时再也没多少闲情逸致了。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就算再苦再怎么落魄,这生活还得继续啊。人不能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所处的社会阶层就判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高低贵贱,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最基本的权利,而且每一个生命都有这种权利。是啊,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这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相比于那些正在处于战争和饥荒之中的人们,自己能够出入在这繁华的大城市里,并且为了自己的目标而辛勤劳动,顽强拼搏,这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走吧,先去给你买身衣裳,这里的衣服看着时尚,其实也不贵。”贵兴推搡着文辉走进了一家服装店说道。
他看得出现在的文辉心烦意乱,心情萎靡,所以他在内心深处对文辉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因为文辉现在的年龄就不应该承受家庭方面的负担,可是现在他却承受了,这让贵兴打心底里想好好帮助他,照顾他。另一方面,文辉这个月是刚刚上班,工资还没有到手,自己给他花点钱是应该的,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亲兄弟,他知道文辉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来这里投奔他的。
瑞艳依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她丝毫体会不到文辉目前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