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仍在继续,只是他始终没有等来当头一刀,却先听到了王座上传来的制止声: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得无礼,把刀收起来。”
无论杀心已到嗓子眼的左大都尉心里如何博弈,总之,刀,他收起来了。
这座王帐内的匈奴贵人们,对汉使的嚣张,也隐忍了。
“呵,可笑至极!”
嚣张的诸贺却一直嚣张,没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觉悟,他视线扫过一周,浑然不惧众多杀人目光。
确定没人能助他青史留名后,诸贺冷笑一声,转身看向首位,昂首挺胸,朗声道:
“既然单于不杀我,那便发兵吧!我大汉天子翘首以待!”
求匈奴发兵南下的情形,属实不多见。
诶。
今天就见到啦。
只是很可惜,匈奴人不太想应这个请求,句黎湖盯着诸贺,左、右骨都侯也盯着诸贺,人人都盯着诸贺。
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应诸贺!
无人应,那诸贺自己答,“单于不敢发兵,我大汉天子还给了另一条路。”
“什么路?”左骨都侯问道。
“向南称臣,向我大汉称臣——!”
……
与此同时,单于庭以东数百里一处河谷地,连绵的帐篷分布河岸两边,居中一顶大帐内。
“向汉庭称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乌维静坐不语,回答汉使的是左骨都侯……同为大单于,乌维部也设有辅政大臣。
不过他麾下的左、右骨都侯,却是出自须卜氏、丘林氏,两氏族皆为匈奴大部。
左骨都侯楼顿冷声道:“我主是冒顿单于的子孙,草原的王者!”
“岂能向南称臣!?”
大行卒史郭吉,看了眼勃然作色的楼顿,旋即轻飘飘的移开眼,盯向一言不发的乌维。
拱了拱手,很是客气。
“大单于不必推下属来做挡箭牌,你若愿意称臣,随我南下就是,不愿,发兵就是。”
“总让旁人开口,那到底谁才是单于?”
“我属实看不明白。”
乌维脸色阴沉,缓缓走下王座,帐内头人还想插嘴,却被他摆手打断。
“称臣便不必了,我若南下,恐怕刚走到你们皇帝身前,就会被立刻砍了脑袋吧?”
“那倒不会。”
未等乌维诧异的眼神望来,郭吉就接道:“陛下说了,会给你留个全尸。”
此言一出,原本的诧异,顿时转为了犀利。
郭吉却一无所觉,顶着满屋子杀气腾腾的目光,继续说着大实话。
“单于地处漠北,有所不知,之前南疆也有一个国度违逆我大汉,他们的王族可惨多了,头颅悬于长安北阙之上,颜面尽失。”
“单于当以此为戒啊。”
乌维走到郭吉身侧,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脸颊挂着残忍的笑,“你这般激怒我,就不惧利刃加身?”
“求之不得!”
郭吉声音陡然提高,当即拱手,依然是那么的客气,他郑重道:“单于若要杀我,速速动手!”
帐中有壮汉拔刀,前走两步。
“大单于?”
只要大单于一声令下,准叫此僚毙命当场!
乌维盯着郭吉,双眼微眯,一动不动,危险的气息开始弥漫,却不料,郭吉好似毫无所觉,继续加码:
“单于不想称臣,那便是想战,没问题,我大汉天子就在南边枕戈待旦,单于随时可以发兵。”
“大丈夫……不对,草原上应该是……雄鹰一样的男人,不称臣是对的,岂能受人折辱?”
“必须发兵!”
“唉,如果单于不发兵,还惧怕我大汉兵威,向北逃窜、藏匿到极北寒苦无水草之地,那……”
郭吉戳中了乌维的心思,提前堵住这条路,顺便踩了一脚,“那大单于还能称什么王者呢?只能是懦夫,孬种!”
“令人不齿!”
持刀逼至郭吉的匈奴头人愈发多,恶意愈发浓烈,乌维眼中的杀机几乎要凝为实质,攥紧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这一刻。
郭吉做了一个与自己同僚极其相似的动作,他整了整衣襟,拉住衣领,歪着脖子,拍了拍。
“来,朝这儿砍。”
“你不砍,你就不是以后才孬种,现在就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