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睡觉不喜欢屋子里有亮光,所有的烛火通通灭掉,屋子里黑魆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今晚守夜的不是抱琴,是怡翠,怡翠睡在外间碧纱橱的小床,熄灭烛火不久后,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轻微的起伏呼吸声。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凭空出现在她的床前。
男人全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窥不清面容,依稀的光亮映入,斗篷中露出苍白的下巴。
他驻足站在床前细瞧了好一会儿苏晚的睡颜,轻声呢喃:“怎会如此……”
转身,他动作极轻,轻巧的打开苏晚的妆奁,找到藏于其中的云纹玉牌,拇指轻轻地摩挲玉牌,凌冽的眼神在黑暗中悄然变化,他又把玉牌放回原位,一阵夜风从半敞的窗牖袭来,空气中留下若有若无的药香,皎月从云层露出半面妆,银霜落地,床前再无身影。
床上静静躺着,陷入沉睡的少女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眼,屋子里光线微弱,她翻身坐起来,等眼神适应黑暗,四处乱瞟,没有发现异常。
外间没什么动静,只有清浅的起伏呼吸声,怡翠睡觉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树叶被风拂动,传来簌簌声响,偶尔传来几声虎皮猫忽远忽近的“呜喵”声,她掀开被子,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在黑暗中摸索,往梳妆台走去。
摸索着,苏晚摸到了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凭借白日里的记忆,她打开了其中一个妆奁,细长的手指在妆奁的边沿摸索,再一点点往里头探去,随后触碰到一块触感细腻滑润的冰凉,她拿起,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手中之物,是玉牌!
她抓在手心里,放下妆奁,又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回床上。
一去一回之间,花费的时间短暂,被窝里残留些许暖意,苏晚躺下,闭上眼,才闭上片刻,又觉得不对,便坐起来,低声唤“怡翠”。
一连叫了三四声,外间传来翻身的动静,苏晚装作刚醒,声音含糊:“怡翠,掌灯,我口渴,要喝水。”
“姑娘,等下——”
须臾,怡翠鬓发微乱,衣裳扣子不齐整,她打着哈欠,提灯走来。
她端着一盏油灯,慢慢的把屋子里的灯逐一点燃,“姑娘,茶水凉了,你要等会儿。”
屋内逐渐变得通亮。
苏晚回答:“无妨,你去倒一壶热水来,我等着。”
怡翠离开后,借助烛火,苏晚略一低头,在床沿发现了端倪,她好奇的伸手去触碰血珠,血液未干,殷红立即印在她的指腹上,她眨眨眼——原来,不是梦。
半梦半醒间,依稀窥见一个人影立在她的床前,一眨眼,又消失了,仿佛是错觉。
怡翠去给苏晚弄热水没花费太长时间,不一会儿,提了一壶热水回来,给苏晚倒了小半杯。
苏晚陷入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小半杯热水喝得快要见底,她怕自己半夜想要如厕,又多此一举,折腾怡翠,趁着现在清醒披上外衣去解手。
她今日虽然被掳,受了不小的惊吓,闹出大风波,可是,外祖母并没有跟她说早晨不用去请安,明日起来,还是要乖乖的去观鹤斋刷脸,苏晚心想,从前在现代要早八,现在好了,直接早六。
解手回来,她爬上床,又强迫自己睡去。
本以为怎么都睡不觉,谁知,一沾枕头,沉沉睡去。
睡觉之后,她又发梦了。
寂寥的苍穹断断续续的落下初雪,盐粒子慢慢的搓成扯不断的棉絮,在空中飘舞。
回门日,他们在庭院再遇,女人绾新妇的发髻,鬓边插山茶花镶红宝石金步摇,外罩大红羽纱面鹤氅,光华夺目,眉宇间尽是娇媚姿态。
新妇和他简单寒暄,言语之间客气疏离。
没一会儿,她的夫婿出现,新妇娇柔一笑,倒在夫婿的怀里,同他告别。
他神色如故,眼底神色阴沉,目送她离开,肩上白茫茫的盐粒子渐多,打湿斗篷,他站在庭院中,双脚似乎生根,站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新雪打湿鞋袜。
突然,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嘈杂声,苏晚缓缓的睁眼,望着上方的天青色帐子,愣怔许久。
她又梦见裴泠了!
探望玉瑶
外头天色未明,不知什么时辰,想来不早了,门上映出影影绰绰丫鬟走动的身影。
她昨晚睡得晚,又做了一夜的梦,醒来时脑子发懵,脑仁一跳一跳的生疼,打了一个哈欠,她困顿的声音传过纱帐,“抱琴,什么时辰了?”
“姑娘,吵醒你了?”抱琴说,“太夫人院中的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您昨日受惊,今日便在屋中歇着,不用过去请安。眼下时辰尚早,您可以再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