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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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倘若你要走,我也不会拦阻。」他淡笑回之。

「你真的会说实话?」要她继续跟在他身边,她需要他的保证。

「你只能选择信我或不信。」他不给任何的承诺。

程含妙投给他一记白眼,然後直视著荒烟蔓草的前方。她不明白他干么一直想留她在身边?

他们俩根本就是对头的死敌,纵然她无意复仇,可她也不乐於一直待在仇人身边,那让她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亲人。

更可恶的是,他还不顾廉耻的和她同床共枕。

「喂,我告诉你,要我继续跟你在一起可以,但是我不许你再和我同睡一张床。」她回头提出严正声明。

「若你觉得困扰,大可以到了益州便离开,再说这一路来,都是你睡在我的床上,而非我侵犯你的床吧。」

程含妙被他堵得无话可答。

事实似乎是如此,确实是她睡了他的床,可是……

「你好歹是堂堂六尺之躯,见有弱女子睡你床榻,便该很有风度的让出床位,自己到房外打地铺,怎可无耻的爬上床和我同寝!」

「风度对我有何益处?」他觑她一眼,「我不是呆子,犯不著亏待自己,放著温暖的床不睡,跑去睡冰冷的地上。」

她谴责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连禽兽都不如。」

红叶扬声笑道:「倘若当男人就必须要不怕冷,不能睡温暖的床上,那么我倒情愿不当。」

程含妙觉得自己向来还算伶俐,可一旦和他说理,每次均教他给辩驳得无语可对。她幸幸然的闭上嘴,免得教他给气呕得吐血。

这人话虽不太多,但却从不在言词上吃亏。

天色已暗,他们也进了承县,找地方落脚时,程含妙原打算要去住下等房,绝不再和红叶同一间房,不过找了几间客栈,竟都满了,最後终於找到了家还剩下一间上等房的客栈投宿,她不得已只好跟著红叶进去,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绝不睡床上。

「小二哥,为什么承县会涌进这么多人,连客栈都人满为患?」红叶问。

「客倌,您不知道呀,益州城明日开始举办三年一度的庙会祭典,一连要热闹三天呢,不少附近城镇的人都来赶集,听说益州城内的客栈早都住满了,咱们这儿离益州城最近,所以才会涌上承县。」小二说著放下热茶,得了赏银後开心的咧嘴离去。

程含妙由童年往事中勾起回忆。

「一定是观音庙,那是益州最大的庙宇,香火也最旺,据说那里的菩萨很灵……」她未完的话停在舌尖,想起了当年他们要迁回祖地时,爹爹便曾带她上那祈求一路平安。

是她不够虔心,所以菩萨才没庇护他们吗?!

她黯然的垂眸,感受心底椎心的刺痛。

见她这般,红叶淡然的神色也微沉,启齿似乎欲言什么,忽又闭了唇,强抑下已到嘴边的话。

这夜,红叶破例把床让给了她。

***

春日的野牛岭上净是满眼深深浅浅的绿意,牛羊散布其间低头吃著茵翠的青草,几棵大树吐著绿油油的嫩蕊,坡上也盛开著娇艳的各色春花,一片大好的春日光景。

程含妙却忍不住潸然的泪珠,朝後方低吼,「放我下去!」

她怎能与杀人凶手一起踩过这曾横陈著亲人尸骸与鲜血之所,死去的亡灵绝不会宽宥她的。

红叶扶她下马。

「我在前面等你。」说完话後他策马离去,留给她吊唁亲人的空间,这种情景他在身旁,只会加深她的恨意。

程含妙缓缓的走过当日爹爹躺卧之地,驻足凭吊,眼婆娑,泪纷纷,她多希望只是作了黄粱一梦呵,醒来一切都没变,黄粱犹未熟。

半晌,她抹了抹泪,往前走,心知再多的伤心也换不回逝去的亲人,她不能一直陷溺在悲恸中无法自拔,爹爹一定不会愿意见她这么悲凄的。

红叶等在前头,拥她上了马。

一路无语的进了城。

街市填满熙来攘往的人潮,路旁一摊摊的各色小贩不停的吆喝著,热闹不已。

「我想到以前住的地方瞧瞧。」

「你还认得怎么走吗?」他问。

她望了望四周,「我记得是在北斗大街底的,应该是……从这里右转吧,好像再过三个路口左转便是了。」她不太确定的道,毕竟那年她离开时才十岁。

当他们寻到时,发现那落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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