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东面净住寺的晚课次第终了,耳边响起咚一一咚——的鼓声,沉闷而迟缓,听得人心无端的发慌。
"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查嫱已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诅咒将军府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抱怨得无理。
她心情低落并非来自将军府地处偏僻。想想,一座画栋升梁,婢仆成群的大宅,如果住上一个常守空帏的女主人,就算把这座大宅第摆在甲第连云、笙歌不绝的乐坊,或者繁华喧嚣、莺飞燕舞的勾栋院,仍是寂寞的。
她这样想着,一点睡意都没了。既然热得不能人睡,何不去水阁吹风!
当她走至花园,刚要拐弯转向水阁走去时,月影中突然走来一人,几乎撞上她!查嫱看清来人,"珠儿,原来是你!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我……我是要去小姐房间,看你睡了没?"
"我热得睡不着,正想去水阁乘凉。"她说着往水阁走去,珠儿只好尾随。
微风吹来,水阁中凉爽宜人,查嫱倚在水阁栏杆旁。
珠儿连打了两个哈欠,查嫱看她一眼,"你回房歇息去吧。"
"小姐不歇息?"珠儿问道。
"不,我心里有些烦闷,想留在这儿,一个人静静。"
她知道小姐在烦闷什么。姑爷到苏州去接贺小宛,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小姐大概是烦心站爷耽溺女色,玩得乐不思蜀。
"那我陪你待在这儿。"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想一个人。"查嫱有些不高兴地嘟嚷。
"那,那我先回房了,小姐也要早些回房休息喔。"
查嫱点了点头,目光向水池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水池中的荷花似是一个个娇纤的少女,正低头凝思时,仿佛在水池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啊,贺小宛!
贺小宛将一束采摘的白荷微笑着插到她的发髻上,一匹白马迎面而来,马上是聂华尉!刹那间,两人心意相通地同时张开了臂膀,聂华尉俯下身一把揽住贺小宛的腰,贺小宛落在马背上,白马扬蹄而去——
"不!将军!不要走!"查嫱脸色苍白,蓄力地伸出手。向那幻影抓过去。
可是那幻影是那样的虚无缥缈、那样的稍纵即逝,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呆望着水池许久,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和失落感蓦然袭来!终于忍抑不住,一串珠泪扑籁籁打落在衣衫上。
哭了许久,她缓缓站起身来,不经意地向夜空望去。
夜空里,一双遥遥相对的星星——那不是织女和牛郎吗?唉,织女和牛郎虽然可怜,却每年都还能和心爱的人相会一次,其实已胜过地上许多人了。
地上又有多少人能和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呢?许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心爱的人,纵然遇上了,却是——一却是妹有情,郎无意。
她怅惘地沿着原路走回,刚走进花园,忽听到左边假山的石洞里,有人在叽喳细语。她吃了一惊,蹑手蹑脚地走近洞口,屏息静听。
先是听到一个男声诱哄道,"给我,好吗?"
接着是一个怯怯的女子声音,"不好,万一有人经过这里——"
她一惊!这声音很熟——是珠儿!
"没事的,半夜三更谁会到这里?珠儿,给我,我不会负了你的。"
"可是,小姐教过我女孩子婚前要守好闺门。"
"反正我俩早已海誓山盟,非卿莫娶,非君莫嫁,倒不如今夜圆了我们的夫妻梦,好吗?"
"韩秀哥,我们既然要做终身夫妻,将来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今晚?我心里有点胆怯,还是等完婚那一夜吧。"
"我实在等不了那么久,将军没回来,我父亲远在扬州,没人为我们作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珠儿,这几日匈奴蠢蠢欲动,说不定很快就战火四起,到时我要是——"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韩秀哥,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