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怨皇帝将她的小姐推入地狱,但另一个“仇人”就不一样了,别人怕太平宫,她李嬷嬷可不怕!
两个守门的宫奴对看一眼,也知理亏,只好悻悻然道:“殿下,不是奴才们不通报,而是圣上昨晚就在太平宫过夜,”奴才就是奴才,讲到这儿,几乎难掩趾高气昂地鼻孔要朝天了。“请您体谅,要是惹得圣上不快,咱们都遭殃啊。”想想她们长乐宫的奴才,从不知道伺候圣上的战战兢兢,难怪啊!李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黎冰没理会那些奴才,但也未再往前一步,她只是定定看着太平宫敞开的大门,芳蕤芬菲的花圜里,掩在重重银藤花之后,乐音袅绕,笑语飞扬的琉璃花房一角。
赌气那么多年,有没有想过下场会是这样?你咽下最后一口气那时,他心里还是没有你。你缩着身子心痛得无法呼吸,他在你最恨的那个女人怀里安然入眠,多年以前你若知道今天,还会那么傻吗?
她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琉璃花房刚盖好那年吧,有个难熬的雪夜,大雪提早到来。清晨,积雪几乎掩过门前台阶,母妃还因此染了风寒,她难过地在花园里,拿小花铲把厚厚的雪挖开,替来不及南迁而被冻死的小动物造个坟,免得它们被铲雪的宫奴跟铲出来的雪和圜里那些冻坏的残枝一起处理掉。
那时她心里只是单纯地羡慕着,如果她也有一座花房,那些小动物和她最喜欢的铃花,就不用怕挨不过雪季了。
去太平宫玩耍吧,那儿有花房,来不及南迁时才不会冻着。夏秋之际,她总是对着飞到园内来的鸟儿这么说。
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鲜明地忆起那些冻僵而死的冰冷小身体,和母妃干瘦无力的手,那些毫无生命的触感?她握紧了,抱紧了,也不能把自己的一点温暖给他们。
儿时她渴望有只宠物作伴,但母妃不准,她安慰自己,它们自由自在也挺好,反正在她身边,冬天来了,它们就遭殃了。
她渴望母妃对她温柔的那些时刻,尽管很少,却足以让她安慰自己,终究母妃仍是爱她的。
然而他们都走了,她双手捧着的是从来没得到过的渴望。
她在太平宫站得太久,宫奴们不敢议论主子,可气氛仍是诡异到了极点。天才亮,熙皇准备上朝了,一出宫门就撞见失神的长女,他有些意外,却见她一副疲惫落魄的模样——与身后起了个大清早,神清气爽地陪他用早膳、谈政事的小女儿,简直天差地别。那让他不由得拧起眉。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不算责问,只是连跪趴在地上的李嬷嬷都暗自咬牙。这哪里是父亲对女儿的语气?
黎冰像大梦初醒般看着她该喊父皇的这人。不管母妃怎么说,她对熙皇已经渐渐没有任何亲情上的期待。小时候她会听母妃的话,以为“父皇”会疼爱她,但她从来没得到过,让她怎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