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夕醒来,身下是坚硬的榻木,头顶是高吊的佛梁。
香炉熏火的气息浓重,煽动她敏锐的嗅觉。
这里,是哪?
“程小姐你醒了?”
端着水盆的小沙弥正站在厢房外,有点进退不适的尴尬。
程暖夕撑起身,一脸惊讶道:“我,我怎么在这里?”
她用拳头捶了捶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试图翻出完整的记忆。
“锦年呢!”
程暖夕想起两人在崖边发生的那惊魂一幕,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她不由分说赤脚跳下地,只吓得那小沙弥丢盆弃具,连连后退。
“慕锦年呢!他不是跟我在一起的么!他人呢!”
“程,程小姐……”
小沙弥慌忙解释,“小僧实在不知道慕先生在哪啊!今天下午,院里采药的觉远师叔经过山羽崖的地方,看到程小姐您倒在一旁的岩石下。至于慕先生去哪了,实在是不清楚。阿弥陀佛。”
“锦年……”
程暖夕二话不说,起身便往院外冲出去!
“锦年!锦年你在哪!”
空荡荡的山羽崖上,有篝火燃过的痕迹,还有红薯散乱的香皮。
程暖夕连跑带扑地来到一块岩石边,一处浅浅的弹痕之下,尤有硝烟留下的气息。
那是真实发生的狙击!是赤裸裸的危机!
“锦年……你到底在哪里啊!”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两人争执不下的局面上。再后来,程暖夕只觉得后脑一阵钝痛,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是慕锦年用这种方式来保全她的安全?将她打晕放倒,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凶险的枪口?
不,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慕锦年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暖夕踉跄着跑到悬崖边,万丈之下,犹如深口巨渊。
回声落下去都不探底。眼泪滴进去,就更无踪迹。
可偏偏却有一片淋漓洒落的暗褐色的血迹,在岩石和泥土之间,痕迹那么清晰。
不要!
程暖夕倒吸一口冷气。
不要不要不要!
慕锦年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有事!
程暖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悬崖之下,喊出一声声撕心裂肺和呼唤:“锦年!慕锦年!你在哪里啊!”
“喊什么喊?招魂一样。”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出来,程暖夕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一下转头过去,眼前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不是慕锦年又是谁呢!
“锦年?!你……”
程暖夕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湿润的视线让她的眼前一片朦胧不清。
这是真的,还是……做梦!
“脸哭得像猫一样,寺院是清修的地方,女人家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慕锦年看着程暖夕脸,忍不住揶揄。
然而下一秒,小炸弹一样的女孩不由分说就撞进了慕锦年的怀里!
”锦年!“
慕锦年没得防备,差点被她一个跄踉怼在树上。手里捧着的山果撒了一地。
“你去哪了?我以为你……以为你出事了!”
程暖夕哪里还顾得上管理情绪,在她以为慕锦年掉下山崖的那一瞬间,绝望的画面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多前。
那场车祸同样发生的电光火石,但至少她还在场,她还能用废弃一只左手的代价,将他一点一点解救出来。
可是就在刚才,她眼睁睁地意识到自己爱了整整一个前半生的男人,就这样命陨崖下,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他的遗体都看不见?那种撕心裂肺的怅惘感,简直让她仅剩个把月的生命都显得尤为漫长。
慕锦年紧紧拥着程暖夕,心口虽然已经灼烫如火,口中却只会吐出字字寒冰:“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吃饱了撑的把你打晕了,然后自己再跳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