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明白凤兮说的是城东反贼那日,风怜懿笑起来,男身女相的魅,“五月前你亲手杀她,今日任由她追着马车不顾,你——你——”风怜懿像是气到了顶峰处,竟然骂不出来,“好样的。”他恨恨咬牙,“你会有报应的。”他将那个杀字念得极深,他知道凤兮若是真心要杀桑枝,桑枝绝没有命活,什么情势所逼什么钩心斗角他懒得多想,他只知道凤兮丢下桑枝死活不管这个事实。
“对,”凤兮也笑了,他笑起来竟是那种带血的绝望,“我会有报应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害过的人也不少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这比什么都罪孽是不是、是不是?当初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可是他选择活下来,每一个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十九年前的代价,是身体的痛,十九年后的代价,是心里的痛——身死心死,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我并没有要他们为我去死,为我去争……不是吗?”别人的命,别人的血,那些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的人,是将他逼到这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是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地面,声音像是冥冥中的烟花,一瞬即散。
风怜懿眼睛瞪得比见了鬼还大,所有人都是为了他,他竟然——竟然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自私的话,他到底——将别人的命看成是什么?风怜懿的手握成了拳头,极度隐忍着要一拳打上去的怒意,他又听见凤兮低低地说:“这才是凤兮,真正的凤兮。我会下地狱的,嗯,我知道。我想求你一件事。”他这次竟然说了一个求字,但是语气却像是在命令别人的隐隐的威慑。
风怜懿一愣,没有回答,却是等着凤兮说出下句。
凤兮透过窗子望进去,桑枝睡得很熟,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许,“你能让她,喜欢你吗?”他转过头,看着风怜懿,“就像……她喜欢我那样地喜欢你……”
风怜懿整个人一震,转而“啪”的一下,他终于忍受不住地一耳光打在了凤兮脸上,“你竟然说这种话——你,竟然说这样的话!”风怜懿咬牙切齿,“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丫头,她把你当神仙当圣人,你竟然要她去喜欢别人!你是要她伤心死、哭死吗?你是不是害她害得还不够?非要逼死了她才甘心?”风怜懿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凤兮,一个人怎可以无情至此?他宁可桑枝以为凤兮是个不会回来的神仙,也不要凤兮再次出现来打破桑枝的幻想。
[你是要她伤心死、哭死吗?]
凤兮不避不躲挨了一耳光,脸上好烫,但是心里更烫——喜欢我,只会痛苦呢——所以,不要喜欢凤兮,不要再追着他了……这一次他忍心让你一个人追着马车,下一次,他还会这样的。他比你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自私。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耳光,风怜懿极度愤恨。凤兮的唇角有些血色,他的脸色本就显得苍白,如今唇角咬了一丝血,竟像个刚吃了人的妖魔一般。风怜懿不由心头一凉。这个人,恐怕心中早就成了妖孽了。
凤兮不管他的讶异,抬手擦去唇角的血,“你有心,就带她远走高飞,从此别再回来,明晚的御梨栖,去不得。”他又抬头望了望天,反贼之事未结,御梨栖迟早要被翻出来,若是朱棣下了狠心,东厂拿不了主,还是得供出御梨栖,摇光是这么说的,他信是因为那公子的小道消息永远那么多。
风怜懿原本因着他一句话火上七分,却突然冷静下来,“你知我去不得御梨栖?”他防备起来,却不退后,显然并无真正惧怕之心,反有些挑衅地瞪着他。
凤兮点头,“聚义堂还留有你这等忠心之人,着实难得。”最初他并没有怀疑风怜懿,直到御梨栖引火上身,他才渐渐想明白,那是御梨栖自己出了内贼,“两年时间,你想毁了御梨栖。”
“哼,”风怜懿被拆穿也不慌不忙,“御梨栖打着梨园的招牌,背地里为东厂也干了不少‘好事’,我自不会放过它,东厂要救只怕自身难保,朱棣的多疑性子难免要怀疑东厂忠君之心,我赌他们必舍御梨栖。”他说得自信满满,御梨栖里有多少东厂爪牙他一清二楚。
凤兮眨眨眼,“你想在锦衣卫面前拖御梨栖下水?”明日若是圣旨一下,锦衣卫就会掠杀御梨栖,到时候谁活谁死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桑枝怎么办?”他好像现在才想起那丫头。
“你管得太多了!”既然要放手就该好好放手。风怜懿呼出口气,“明日的戏,我唱定了。”他拢了拢袖子,听见房内有些窸窣之声,凤兮眉头一皱,闪身就离去。
桑枝柔柔眼起来,就看见风怜懿站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