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没有动静,只是微微偏过脸去,月光流淌下他的眉眼唇角,“欠的终会还的……”他喃喃一声,“三日后礼祭结束,朱棣就会亲自提审,此事六部不会知道,司礼监暗中调动,就算她透露出什么,恐怕朝廷中也不会掀起轩然大波,接下去就是锦衣卫充当杀手,大概……又要死人了呢……”他顿了顿,看着月亮的样子好像是看着那些血肉。
风怜懿眼睛一瞪,这个人那么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害死的人还不够多?朱文奎,不需要桑枝说,我也会拆穿你,你的报应该到了!”与其让朱棣起疑心大开杀戒,倒不如将这个人供出去,他才不管什么朝廷失利,什么龙颜震怒!
凤兮摇摇头,“你得救她。”他低下头看向风怜懿,“你出现在朱棣面前别说救她,就连自身都难保,况且,你的话不足以信,你以为朱棣是信你这个反贼还是信我这个有锦衣卫身份的人?”
风怜懿顿时一僵,凤兮轻步缓摇,踏步极轻,就好像那不是一个人,只是一缕魂,连吐字都是轻轻幽幽的让人心里顿时寒凉,寒凉里有些微疼,“哈,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报应,就算你不说,也有人会说的——会有人……说的。”他点点头,“我也不希望呐。”不希望再有那么多人死了,从明宫大火,生父断腕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个错误,于是,步步皆错!
不希望什么?风怜懿自然不知道凤兮要说什么,就算猜测也绝对不会是不希望人死,因为他本身已经制造了太多的人命债。
魏摇光、朱文圭,还有上头的锦衣卫、东厂、六部,若是这一路株连下来,要牵扯多少人,就好像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如今已是无法抽身,他更加不能去猜测——猜测这种东西,他不需要了,与其毁在别人手上,不如毁在自己手上。只有亲手毁去的东西,才更刻骨铭心,要恨要痛,都是自己的——比如桑枝,比如他自己……
三天后,就这么结束吧——他拖累了很多人了——他叹息一声。
风怜懿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愤然转身,三个月前被凤兮所伤的手臂伤痕犹在,他头也未回,飞身离去。
月下,低垂的眼眸,清吟的话语——
“系春情短柳丝长,隔花人远天涯近……”
隔花人远天涯近——凤兮低头转身离开——天涯虽远犹可到达,有些人,有些事,却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任是拼却一生,仍是遥不可及。
第七章障天下伤心处(1)
三日后。
礼祭结束,宫内一片祥和,宴散人散。
今夜星云流动,宫门已闭。
圣驾移至奉和偏殿。
“哐啷——”锁链拖曳在地上的声音在夜里好似孤魂野鬼的刑囚。
手臂被牢牢地掐住拖出了牢房,桑枝挣脱不开反引得手指伤口开裂,她不声不响也不喊句疼,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大概又是被抓去逼问,三个月来,这种事她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带她出去的是六个侍卫,她想起这身衣服在御梨栖见过,是……锦衣卫吗?她只知道有锦衣卫这类人,却不知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转过拐角,竟然出了牢房,一路向东,夜风太凉,尤其是被热血流淌过的皮肤,血沾在手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凤兮自从那日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咬咬唇,凤兮说话越来越古怪了,她也越来越听不懂了,不过那没有关系,她还是喜欢凤兮,真的,很喜欢的啊。
穿过长廊,宫灯映照着今夜的月色都偏了橘红,有些诡异的色泽。
“喀——”身后突然一声轻响。
“谁?!”负责押送桑枝的侍卫齐齐惊起,转身望去——廊外一道冷风顺势劈来,好像被冰凌割裂了嗓子,见血封喉!“啪啪”两声,已经倒地两人。
其余四人心下一阵错愕,还未反应之时,水袖横敛,有些淡淡的花粉味散落了下来,翩跹间寒光惊见,袖中藏剑,直取人性命。
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桑枝眨眨眼,叫了起来:“风怜公子,风怜公子?”她好像很开心,手臂立刻被风怜懿抓住,“走,丫头!”再不走等别人发现就不得了了。
“走?去哪里?”桑枝愣了一下,“你来救我?”
风怜懿恨不得打醒她,“不是我来救你,难道你以为是那个负心薄情的家伙吗?”他抓住桑枝的手指,发现那上面全是干涸的血迹,他咬咬牙,“以后别在念着他了!”再念也是空念,桑枝这次若能逃脱,恐怕朱文奎也活不下去了!
今夜,紫禁城里,少不了刀光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