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差事哪有那么好找?尤其他又穿着破烂,骨瘦如柴,来路不明,连自个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谁敢录用他?大多数的人都将他当成上门乞食的乞丐驱赶,好心点的给碗饭给个烧饼后将他驱离,坏心点的甚至拿出扫帚来招呼他,没有人相信他识字,没有人愿意收留录用他。
在这段四处碰壁四处受挫的期间,支持他挺下去的是在饭馆里工作的女童,也就是当初施舍他吃食救了他一命的那俩小女孩。每回看见她瘦弱的身影在饭馆后院内忙上忙下,一会儿抱着体积比她庞大的大锅刷洗,一会儿又洗菜又洗碗又洗盘的,忙得几乎连歇下脚,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却安之若素,无一丝颓唐与怨慰,他就羞于放弃,羞于退缩。
他记得她说她才十岁,爹娘都不在了,还有弟弟妹妹要养。这样的她都能擦下来,他怎敢放弃,怎能退缩?
于是,他终于找到一份差事,虽然东家苛刻,每天半饥不饱还有一堆事要做,但他至少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活了下来,没有饿死,也没有等死。
之后有几次那女童见到他,还对他咧嘴微笑,有一次甚至主动跑过来与他说话,还把手上抱着的食物分一部分给他吃,让他感受到一种说不出口的温暖与感谢。
分别来得很突然,她被途经镇上的商团首领给收养了,跟着那队庞大的商团走了。临走前,她将他领到饭馆,让他取代了她原在饭馆里的工作,虽然一样不轻松,工钱也不多,但至少能吃饱。
后来,他在饭馆里遇见了老道士师傅,跟着师傅改变了人生,然后又遇见了家人,找回了记忆与自己的身分?一华城楚家的大少爷楚毅。
在跟着居无定所的师傅流浪的期间,他再度遇见了她,那是在他十七岁那年,也就是在与她分别的四年后。
那年她十四岁,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长高了许多,人也变得好漂壳,齐眉浏海,黛眉杏眼,肤白润泽,漂壳得几乎让他不敢直视,但最吸引他并且让他难以忘怀的还是她那双充满自信有神的美丽眼眸。
令他惊异的是,她竟然还记得他,而且还趁机塞了包馒头与肉干给他。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有点像。”这是重逢后,她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好似有些不确定。
“我就是他。”他告诉她。
“啊?真的吗?真的是你?”她满脸惊喜,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会离开那个小镇?刚才那位老道士是……”
“他是我师傅。”
“啊?你当了道士?!”
她当时的表情相当错愕,让他感觉有些好笑,后来得知道士的徒弟不一定就得当道士,她这才讪讪然一笑,语焉不详的嘟囔着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什么浪费花美男会遭天打雷劈之类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她又突然跑开,不一会儿再跑回来,竟塞了一个沉重的荷包给他,里头全是碎银,还有两锭元宝,然后丢下一句:“你要好好过活,我还有事,祝你幸福,有缘再见。”之后笑着与他挥挥手,迅速离开。
有缘再见?
他也满心期待,不知道他们俩是否真有第三次再见的缘分?
他们俩真的很有缘,竟然真的又遇见了,只是这回再见到她时,她所待的商团正被盗匪劫击,她惨遭杀害,命在旦夕。
那是又一个四年之后,她十八岁那一年,依然梳着未嫁姑娘的发型,而不是妇人头。她变得更美了,那双眼睛仍是那么美丽,只是眼神逐渐涣散,然后用着最后一口气开口求他为她带口信给妹妹,要妹妹不要难过,要幸福,好好过日子……
她咽了气,他落了泪,记忆中自爹娘死后第一次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从不知道她在他心中如此重要,早已生了根,她的死就像在他心上硬生生的刨下一块肉,痛得他以为自己也会跟着她死去。
他爱她,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但一切都太迟了。她死了。
“不……不要这样,不要——不要!”
惊叫声划破夜晚的宁静,惊醒了枕边人。
“毅哥哥,你怎么了?你醒一醒,你在作梦。”
他倏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异常的急促,娇妻带着睡意的声音在耳边温柔的响着,安抚着他因梦而惊惧惶恐的心情。
是梦?
他在黑暗中伸手将娇妻揽进怀中,紧紧地拥抱着,将脸贴上去,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与心跳。
她没有死,她还在他怀中,他没有失去她,没有